旧金山往事 - 第516章 树大招风

    随后两天，每天躺平，看电视、出门逛街，逗弄小孩。
    清闲只是暂时的。
    新加坡华商大会的举办方，在得知陈林芝将会到场以后，主动打来电话邀请他公开演讲，主题随意，长短不限。
    对于这种事，有人会觉得是一种荣耀，但陈林芝只觉得麻烦，果断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在于真正想说的往往不能说，能往外说的又不太重要，而且论起结交朋友扩大圈子之类，登不登台根本无关紧要，在利益一致的前提下，该成为朋友的还是会成为朋友。
    换个角度来看，一旦出现利益之争，难道会因为认识就心慈手软吗？以生意场上的残酷竞争氛围来看，多半不会，所以拿认识的人数多少、地位高低来评价某个人圈子的分量，实际上并不靠谱。
    陈林芝跟老布、老叶以及无数大公司老板们关系友善，主要是建立在利益一致的基础上，这才是真正靠谱的影响力，虽然还是存在着诸多不确定性，可总比单纯的认识靠谱多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改变观念，懒得去多认识些新朋友们。
    以陈林芝的实力和地位，无疑已经稳坐钓鱼台，现在一般是别人求着他帮忙办事，他求到别人的概率很小，少认识一些人，也能少掉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华人社会讲究个人情往来，少部分人作为利己主义者，能麻烦别人时候丝毫不会手软，三番五次烦不胜烦。
    平日里找到陈林芝帮忙的人不少，还有许多莫名其妙就敢伸手借钱的，帮吧，自己不高兴，不帮吧，别人不高兴，有时还会得罪人。
    这就导致他不得不故作高冷，有时直接拒绝，有时根本不理会，久而久之营造出了“不近人情”的形象，在全球华商圈子里的名声一般，比较疏远。
    外人的看法如何，对陈林芝根本无关痛痒。
    比起为别人活着，他更喜欢为了自己而活，正应了那句越往上走越孤独，好在不需要太多勾心斗角，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临近华商大会开幕日期，有些人打来电话联系陈林芝，比如港城的瞿老先生，带了几位朋友跟陈林芝商量组建赌城证券交易所的细节问题。
    按照多次的磋商结果来看，陈林芝想在这家类似于创业板的交易所里占据六成股份，剩下的四成里面瞿老先生近水楼台先得月，占个一成或者一成半，剩下的还要带别人分。
    因为港交所的存在，倘若不让出部分蛋糕，在成立赌城证券交易所时候必然会面临重重阻力，大概算是商场上的潜规则，吃独食的下场一般不会太好。
    比起占股多少，陈林芝更加关心这个设想能否真正落实，因此让出部分蛋糕也无所谓，反正他的真正目的，主要是为了避免内地优质资产过早被国外资本瓜分，肥水流进别人的田里，让外人享尽改革开放过程中出现的种种红利。
    至于赌城证券交易所本身，能赚钱固然好，即使不能赚钱，陈林芝也能通过其他方式把钱挣回来。
    在瞿老先生的牵线搭桥下，迅速谈妥了总共十亿港币的出资额度，这笔钱将用于购置办公场地、搭建系统、招揽人才，更多则是协助那些有意向的优质创业公司顺利完成ipo上市，甚至打算从港交所里抢客户。
    包括陈林芝在内，大家按照出资比例占据股份，他负责掏六亿港币，顺便打通内地的渠道、打造靠谱的证券交易电子系统，剩下的则交给其他合伙人自行协商，跟经营公司没什么区别。
    另外，几位新加坡的房地产商人，也一起带着礼物登门拜访陈林芝，主要是想问清楚内地房地产市场的前景如何、是否会转变风向之类。
    凭借一个陆家嘴新城综合体项目，早已引起无数人的瞩目，虽说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取得回报，可总有大胆的商人愿意为了长远利益搏一把，对此陈林芝只让他们放心大胆地投资，并且很乐意帮忙引荐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近几天听高博学提起过，说某位老先生动身去了南边，再次给改革开放注入一针强心剂。
    考虑到外资现在能够派上大用场，对于这些希望吃螃蟹的侨胞华商，陈林芝一直保持着多多益善的态度。
    许多美国企业家试图进入内地投资，同样会找到陈林芝帮忙，从其他角度来看，这其实也是个危险的信号，难保将来哪天不会有人借题发挥，强行往站位问题上靠拢，因此注意尺度比较重要。
    陈林芝一直摆出商人姿态，大谈能赚钱、能利用廉价劳动力以及资源，甚至拉着联合资本一起布局。
    现如今陈林芝又多出一层老布的智囊和顾问身份，牵扯到明年即将举办的大选，短期内肯定不会有问题，谁针对他都容易被打上和老布作对的标签，等于是道护身符。
    至于接下来如何，他已经在考虑将鸡蛋多装几个篮子，比如找机会认识一下那位大名鼎鼎的“拉链先生”，按照驴象轮换的老规矩，老布的成功已经属于特例，即使推出刺激经济的新方案，等到明年老布也不一定能再干几年。
    到了陈林芝这种地位，只押单注等同于自找麻烦，全压才是王道，无论谁最终胜出，他都能赢。
    生意越做越大，涉及到的利益也越来越多，包括高科技行业的新领域在内，随便做点什么都容易掀起波浪，陈林芝面临的麻烦事一直都有，公关和游说开支逐年增加，见不得光的隐性开支也一笔接着一笔流出去，好在花钱可以换回安稳，也挺划算。
    作为华商大会嘉宾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存在，陈林芝暂时从钱玥家里搬出去，住在了香格里拉酒店里，主要是怕狗仔出没，拍到什么不该拍的照片。
    得知他在酒店里，这倒是方便了许多慕名前来的陌生客人，比较出名的有鲍船王的女婿，管理港城九龙仓集团的那位。
    登门拜访陈林芝的目的，同样是为了去内地经营房地产，开设商场和酒店。
    见面期间还谈到了通信生意，似乎想借助陈林芝的手里的技术和资金，合伙去马来西亚开公司。
    陈林芝作为九龙仓的小股东之一，双方当然更容易亲近，有八卦杂志评出过一个港城十大财团的榜单，鲍老船王一家人位列前十……
    新加坡华商大会召开的当天晚上，陪着一群在东南亚、港城、赌城等地赫赫有名的富商权贵们吃饭。
    陈林芝喝得有点多，回到酒店，打嗝依然满是酒味。
    负责照顾他的赵白露，这时候正往杯子里倒酸奶，喝完胃里会稍微舒服点。
    她穿着身黑色短裙配白衬衫、黑外套的职业套装，笑着调侃道：“你不是说走个过场，今天参加完明天就休息，没必要跟一帮小商人们厮混么？”
    “今晚吃饭的这些人可不是小商人，单论个人财富谁都没我多，可是有几位却能凭借控股话语权，实际掌握价值上千亿港币的企业。联合资本港城分公司需要订单，按照新标准，利润抽成那么高，这钱不赚王八蛋。只要别有事没事让我帮忙干点什么，其实我还是很乐意跟那些商人们交谈的，共同话题特别多，吃饭喝酒也比较尽兴。”
    等陈林芝说完，赵白露回想跟他一起吃饭的那几位，整个东南亚地区最富裕的十位华人里，足足来了四位，确实值得让陈林芝亲自入场争取订单。
    她继续说道：“我在你床边放个垃圾桶，温水和牛奶已经倒好了，放在你床边，口渴就自己喝。今晚看服务员送了好几种酒水去你们包厢，我站在门口听着都觉得热闹。刚才我接到个电话，说王安电脑公司正式申请破产了，券商交割完之后会把钱打进账户里。”
    “就是因为喝了好几种酒，要不然以我酒量，头不会这么疼，当场倒下两三位，我算挺不错了。”
    脑袋昏昏沉沉，反应有点迟钝，陈林芝茫然看向赵白露，追问说：“王安电脑公司真的破产了？内部消息还是对外公示？”
    “公开的消息，交易所出了通知。”赵白露回答道。
    陈林芝回想自己一路追空王安电脑公司的经过，从颓势凸显出来一直到今天，短短几年时间里，这家市值曾高达二十多亿美金的企业，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做空那么久，盈利总额超过三亿美金，距离听说前美国华人首富王安去世的消息，好像还几年，竟然说倒就倒了。
    以他的空头立场来看，任何评价都像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过陈林芝还是忍不住感慨道：
    “其实吧，王安电脑公司曾经有希望成为一家辉煌的企业，前几年个人电脑领域经商创业的氛围很好，这家公司手里又握着大量现金，五六年前我需要踮起脚尖才能仰望到王安的背影，身价上的差距……就像你跟我之间那么大。可惜后来做了一系列错误的决定，没有抓住风口，将大量资金消耗在了错误的研发方向上，也是那时候让我觉得王安电脑公司肯定会失败。”
    “？？？？”
    赵白露一脸问号，没好气说道：“都喝醉了还不忘挖苦我，你是真醉还是假醉？我有存款，也有工作，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跟你这种妖孽没法比。前几年经常能见到关于王安的消息，当时特别厉害，才几年时间，公司就走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说管理层问题很大，往后可能没人敢再雇佣他们。”
    “是啊，超级富豪也能走到那地步，真不知道这家公司的职业经理人们在干什么，哪怕整天烧钱也不至于垮得这么快。公司破产了，王安的家人们应该还有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惨的是那些股民们，估计裤衩都赔掉了。前几年pc机和软件兼容性是大势所趋，电脑网络时代明摆着已经到来，而这家公司的产品却因不兼容被排斥于主流市场以外，破产也正常。”
    赵白露看向陈林芝，眨眼询问道：“你该不会是在兔死狐悲，联想到自己身上了吧？别担心，你们之间早已不在同一个层次上，而且你手里公司的太多，涵盖众多国家和行业，在我看来没什么问题。”
    “废话，我厉害多了，走得都是些金光大道，条条通金山银海，哪怕美联储破产，我的生意都不会有问题。”
    陈林芝说的是实话，他现在已经一骑绝尘。
    可怕的是按照如今的布局，假如不出意外，未来必然还会更加富裕。
    互联网时代的造富浪潮，如今才刚刚展露出苗头，尤其在跟蒂姆·伯纳斯·李达成合作的情况下，想不发财都有些困难。
    身价的暴涨速度早已刹不住车，怎么可能会担心走上王安的老路。
    倒是自身被人抹杀暗算这点，一直都是陈林芝挥之不去的担忧，包括给鸡蛋分篮子、扩大身边安保力量、采购防弹车、更换四发大飞机、提前拟定遗嘱并留下后手等等，都是担忧情绪下的产物，就连故意结交老布也一样。
    等到真正意义上的互联网时代到来后，他必然也会尝试涉足传媒领域，手里的筹码越多越安全，而赞同钱玥将女儿带回内地抚养的决定里，同样也存在出于安全的考量。
    这并不是陈林芝胡思乱想，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现在太有钱，何况是别人，况且这里面还掺杂着一些种族主义、社会分配不公等因素，单是言辞激烈的警告信他就收过无数封，保镖们也确实遇到过一些针对他的举动。
    因此每次想到自己有多厉害，陈林芝脑袋里总有声音提醒他要加倍小心。
    比如在给老布的建议上，分明可以列入加税这一条，对降低赤字非常有效，反正他手里都是些注册在海外避税天堂的离岸公司，即使加税也扣不到他头上，但这种得罪人的观点，陈林芝一个字都不敢提。
    不同的高度对应不同的烦恼，陈林芝已经开始考虑起提前进入半退休状态，找个风景优美的好地方享受人生。
    再这样暴富下去，他担心自己无法全身而退。
    自从当上美国首富以后，跟山姆·沃尔顿被褒奖夸赞不同，陈林芝面对的公众质疑和抵触情绪非常大，被美国社会主流群体，也就是白人们排斥。
    只不过因为他比较低调，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因此暂时相安无事。
    今天参加论坛，被不少人夸赞说是华人骄傲、天之骄子，这些是好话，偏偏让陈林芝心里浮现出“树大招风”四个字。
    认识他的人太多了，关注他的人也太多了，自然而然让他继续琢磨起再退一步，多推出些代理人，从联合资本集团ceo等位置上退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