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不再犹豫,快步走入岔道中,陈浮生则随行断后,这出岔道并未像刚才那般狭窄,反倒变得越来越宽敞,似乎是人工开凿在本就有的山涧缝隙上,以保住通行。
老黄头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待两人来到近前往前一看,路就此断绝,脚下只传来传来呼啸的风声,还有似有若无的流水声不绝于耳。
陈浮生走到悬崖边,伸手往前一抓,并未发现任何机关,当三人以为自己走错道的时候,不远处又传来兵戈相交之声,似乎就再不远处。老黄头闻言,抽出烟杆在面前画了个圈,却将一根丝线给勾了出来。
在这漆黑如墨的黑暗中,在没有点亮的情况下,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顺着这跟丝线,老黄头将其往烟杆上一搅,再使劲一拉,在三人头顶上有一物重重垂下,落在了面前。
陈浮生将其拾起,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突然朝着一侧石壁猛地扎了进去。只听见轰隆之声骤起,在那本是漆黑一片的暗流中,一根根石柱骤然拔地而起,出现在三人面前。
老黄头一把拍在陈浮生肩膀,“陈先生,真不愧为陈先生,对机关之术,可谓是造诣颇深啊。”
陈浮生泯然一笑,“前辈过誉了,不过是巧合而已。但我瞧着这石柱,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样。”
顾醒此时正蹲在那暗流前,瞧着那一根根突然出现的石柱,惊呼道:“这些石柱都是空心的,若是跳上去力道不够,恐怕会直接掉入水中,不知会被冲到何处去。”
老黄头似未曾听闻,负手而立,抬手指向对面石台说道:“就由老夫先来试上一试。”说着便脚下一踩,纵身一跃,向着第一根石柱跳了过去。待落在石柱之上,那石柱并未又任何异样,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老黄头如法炮制,顺利跳到了对面,接着便是顾醒,虽是多花了些力气,好在有惊无险。最后轮到陈浮生时,异变突起。那些石柱突然开始剧烈晃动起来,而刚才那跟插入石壁的机扩,也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老黄头当机立断道:“陈小子,别犹豫,快!”
陈浮生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往前一跃,错过了第一根石柱。待他落在第二根石柱上时,第一根石柱便从中间断开,落入暗流中,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还溅起了数丈高的水花。
来不及犹豫,陈浮生沉身蓄力,再向第四根石柱跃去。脚下借力的石柱在跳起的瞬间化为齑粉,似有东西在水中大肆冲击着石柱。
随着第三跟石柱也断成两截,留给陈浮生的时间已是不多。脚下石柱也开始剧烈摇晃,站立不稳。老黄头和顾醒同时手心出汗,心中升起一丝不安。陈浮生却是临危不乱,迅速起身张开双臂,单膝跪地然后借力前冲,在那几根石柱断裂之前,冲到了最后一根石柱。
可却还是晚了一步,陈浮生脚下一松,只听将轰然一声,整个人就再顷刻间失去了平衡。老黄头却在此时出手,扯下裤腰带朝着陈浮生扔去。陈浮生虚空一抓,老黄头只觉手中一沉,便猛地往回一拽。借着这股力道,陈浮生从下坠中飞了上来,被顾醒接了个满怀。
老黄头瞧着狼狈的陈浮生,有些嗔怪,“怎么这么不小心?”
“前辈有所不知,我等中计了。”说着便露出苦笑,还回头遥遥一指。
“此话怎讲?”顾醒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顾兄、前辈,你们且看。”随着陈浮生往后指向的方向,刚才三人通过的岔道已轰然崩塌,被乱石堵住了去路。此时两人这才有些恍然,这一切定然是那几人的刻意安排。
陈浮生收回了手,又继续说道:“刚才三条岔道,确是只有一条可走,但却并非这条,而是居中的一条。但这两条都能通向一处,这点无可厚非。只是那几人来到此处,却故意摆了我等一道,让我们误以为这条才是安全的。”
“那他们之间,难道达成了某种共识不成?”顾醒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陈浮生轻叹了口气,“达没达成共识我不知道,但若是再这么放任他们,恐怕这世间又会多几个像树大夫一样的怪物,届时恐怕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老黄头本就是急性子,已抢先一步向前走去,还不忘连声催促道:“你俩别在那磨磨唧唧,拯救苍生,大事,赶紧的。”
陈浮生和顾醒相视苦笑,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继续往前走,依旧是穿行在山涧之中。只是并未遇上太多的机关和危险,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待顾醒和陈浮生两人走出又一条狭道,远远瞧见老黄头正偷偷趴在一处洞中悬崖边,朝着下方张望,对两人的姗姗来迟并未上心。
待两人来到悬崖边,顺着老黄头的目光往下望去,便瞧见身着锦衣蟒袍的树大夫正与县尉大人捉对厮杀,而一旁的县尉夫人和莺莺姑娘,似乎更在意树大夫的安危。两名女子不住尖叫出声,都在劝县尉大人赶紧住手。
老黄头瞧见这一幕,突然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若是我娶了这么个媳妇,生了这么个女儿,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接下来树大夫和县尉大人的一番话,却让三人险些摔了下去。只听树大夫厉声道:“县尉大人,你还想不想得道长生,这些世俗就此舍弃,不好吗?”
“舍弃?你现在得道长生,反倒来劝我舍弃,我由着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可好,报应到了我自己身上,你到劝起我来了。我倒想问问,你是何居心?”县尉如实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刀锋越发凛冽。
眼见树大夫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县尉夫人突然冲到阵中,挡在了两人之间,带着哭腔颤声道:“你可知,莺莺不是你的女儿!”
县尉大人见夫人冲了上来,挥砍的刀微微有些凝滞。可当听见这一句后,却是愣在当场,双目圆瞪,浑身颤抖,一时间竟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摔倒在地,“你骗我,你骗我,你与这男人苟合也就罢了,还用这谎话来骗我,是何居心?”
不只县尉大人,在场所有人,包括树大夫也闻声一震,一把县尉夫人转过头来,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县尉夫人已是泪流满面,站立一旁的莺莺姑娘更是跌坐在地,双手抱住了头,不住地嘶吼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任谁都难以接受。
老黄头此时却是幽幽转身,慢慢隐匿了身形,悄声道:“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摸过如此,孽缘啊……”边说着,还边朝着两人招手,似乎还有话要说。
陈浮生却是纹丝未动,顾醒望了老黄头一眼,也继续看下去。那县尉大人在巨大的打击失神中恢复过来,从衣衫中摸出木盒,直接打开,趁着众人不注意,将其中的血虫吞了下去。
树大夫也非寻常人,短暂的惊诧后便稳住了心境,瞧见县尉大人这般做,嘴角抽动露出了一抹冷笑,将县尉夫人往旁一推,快步上前,就要抬手结果了他。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莺莺姑娘却在此时如发了疯一样地冲了上来,朝着树大夫拳打脚踢,还不停嘶吼道:“你不可能是我阿耶,你不可能,你怎么会是我阿耶,我们都这般亲密了,不可能。”
县尉夫人被树大夫推倒在地,已是神志涣散,闻听女儿之言,顿如五雷轰顶一般,猛然抬头,盯着树大夫,目中流露出疑惑、不解、愤怒、无助、决绝的神色。不知从何处又抓回了力气,挣扎着站起身,也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树大夫。
这锦衣蟒袍的男子,本想要趁机结果了县尉大人。却不料被这两名女子一前一后拦住,有些恼怒。他来到此处,跟县尉夫人相好本就是为了排解寂寞,怎么也没想到,会凭空多了这么一个女儿。
而与莺莺姑娘,却是此女主动投怀送抱,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如今事态急转直下,让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可他如今已是蓬莱仙山的仙师,又怎会在意这红尘凡间的情感,简直可笑。
如是想着,便抬手往后一击,挣脱了县尉夫人的束缚,又伸手一推,挡开了莺莺姑娘的纠缠。此时的县尉大人正倒在地上痛苦挣扎,似乎正在与药效做着抗争。瞧见树大夫如此对待自己曾经的妻女,便也再也不管不顾,抓起掉在地上的朴刀,要与之同归于尽。
纵然在此时知晓了真相,但这些年来的相濡以沫,这些年来的同处一室,这些年来的相伴情长,都在眼前一幕幕重现。这种难以割舍的情感,让县尉大人暂时忘记的长生,想要与这“恶鬼”决一死战。
陈浮生和顾醒却是不知所措,回头望向老黄头。老黄头苦笑着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我等不过是外人。不过,等下自然会有人来收拾烂摊子,无需忧心。”
顾醒闻言心中一颤,“您老说的可是那马二爷?”
老黄头点了点头,“可不就是那马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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