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能真正看透这一盘棋局真正的用意,李存勖不能、李闫韵不能、王痒不能、葛老不能,孤啸庄主以及这盘棋局中的芸芸众生皆是不能,但唯独纳兰却宛如置身事外,但却分明身在局中。
此时大战一触即发,黑袍老者下意识地捋了捋鬓角,眯起眼望着那冉冉升起地骄阳,心中满怀激荡。
扬名山腰连绵成片的军帐开始躁动,伴随着一声声看似毫无章法,却极其有规律的嚎叫,向着山脚下以极快的速度挪动着。
黑袍老者伫立在山巅之上,遥望山崖下黑压压地一片,突然转身大步向着山下奔去。高承英及一众亲卫不明所以,但也随即跟上。
黑袍老者袍袖鼓荡,行走如风,丝毫看不出已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人。若不是他满脸褶皱,还有那面头的霜白,恐怕会被当做正值鼎盛之年。
但饶是面容已倦,心志弥坚,想着今日之后便能执掌后唐天下,窥探那大道之秘,心中便激荡难平。
许久没有这般起伏的心境,自备无量城驱逐起,黑袍老者便开始学着心如止水。这是一种坚忍,也是一种毅然决然的毫不妥协。
因为在这乱世,若是因心境起伏动摇了本心,恐怕活不长久。
他能活到现在,便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让无量城重新接纳并许以重诺,一雪前耻。让高府奉为上宾,事事求询,可谓是大权在握。
既然走到了今天,那便有了足够的底蕴和勇气,要与那天下大势和皇家气运,争上一争。
当黑袍老者越过山崖下幽径时,无意识地撇了一眼,并未有任何言语。但其身后的高承英却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有道破真相。
似乎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倘若这一场多权之战中不能活下来,那就二十年后,再论英雄成败。
黑袍老者却没有高承英这般心思,他只愿一心,孤注一掷,倾尽全力去夺取那近在眼前的荣华富贵和滔天权势,倘若这一世都不能如愿,那就算有下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量城的黑甲铁尸倾巢而出,向着彼时东都,如今后唐都城洛阳浩浩荡荡地进发。所过之处,有如蚁蝗扫荡,寸草不生,树木倾倒,河流断绝。
黑袍老者之所以选在日出之时动手,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这黑甲铁尸与寻常“神怪志异”中的鬼神之物不同,尚有一丝灵智。
此物名为黑甲铁尸,但却并非真正的尸体,乃是无量城用秘法炼制,所需之物乃是活生生的亲壮之人。
此种秘法乃是多年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名女子,来到无量城中逗留,除了留下那天大秘密之外,临行前夜将一物交托给彼时无量城主保管,并嘱托千万不要打开,待游历归来便会取回。
可多年过去,那女子却再未出现。无量城主虽对那女子心有忌惮也怀有敬意,却架不住私心,觉着这东西与那天大的秘密有甚关联,便私自打开查看。
当屋良朝助打开那嘱托之物,里面是十管殷红腥臭的血液,装在一个不知材质的容器之中,还有一本并非当世的书简,记载着一些似懂非懂的秘闻。
无量城主如获至宝,彼时无量城如日中天,便全力破解这血液和书简的秘密,却徒劳无功。
不知是谁建言还是有人突发奇想,将其中一管血液给一名死囚服下,那死囚饮下血液后便倒地不起,再无半点气息。
众人失望至极,就连那坚信此物必有秘辛的无量城主,都有些心灰意冷。
但入夜之后,却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大事。
那名饮下腥臭血液的死囚,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却变得不人不鬼,嗜血成性。起初那些不明就里的同牢死囚还试着与之接触,但随后便被其啃咬致死。
待过了数个时辰后,也变得如行尸走肉一般。
无量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但彼时无量城主心中早有考量,力排众议将那群已经失去理智的“怪物”擒下,用铁链锁住,寻求控制之法。
因为在他看来,若是能够得到这种悍不畏死的战力,无量城称霸江湖,指日可待。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本书简中却有记载,经过无数人的推演,终于读懂其中含义,让那群“怪物”能够俯首称臣。
但这终究不是治本之法,无量城不敢托大,也只圈养数十名“怪物”,用以征伐。
尔后数十年,无量城在连连征伐中逐渐衰落,这桩秘辛也被列为禁令,不得对外人提起。
可偏偏这世上,总有不世出的天才俊彦,鸠摩便是其中一人。他自小资质过人,文武兼修,长辈对其寄予厚望。
可奈何,鸠摩偏偏迷上了制毒用毒,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但毕竟出身无量城,制毒用毒并非外门左道,使用得法也能鹤立鸡群,大杀四方。
但就在鸠摩即将成年的前夕,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无量城只有城主代代相传的秘辛,寻到了那处藏匿“怪物”的禁地。
往后,他无数次地趁着夜色潜入,天明而出,终于被他琢磨出了其中玄妙。通过一番改良,居然能够驱使那群“怪物”。
鸠摩的越轨之举犯了众怒,最终在家族力保之下,被逐出无量城。可他留下的一句话和一封信,信中详细记载了如何炼制和驱使“怪物”的方法,并将怪物命名为“黑甲铁尸”。
黑甲出自无量城的黑甲铁骑,身披重甲,所向披靡。“铁尸”则是点出这“怪物”悍不畏死,宛如尸体行走在世间,却没有寻常凡人的半点气息。
而那一句话,彼时无量城主却并未公之于众,而是小心贴身收藏起来。
时至今日,当无量城走投无路之际,现任城主也年事已高,才拿出当年鸠摩留下的那一句话,一并托人送了回来。其实,鸠摩彼时被逐出无量城时,却是心意难平,对无量城怀有极深的怨恨。
但等到走出无量城,摸出临行前家族长辈交予的一封密信后,便再无怨言。
原来驱逐是假,保全是真,若是将他留在无量城,事情一旦败露,必然会引来滔天祸事,但若是就此明面上断绝了联系,那么对双方而言,未尝不是一次以退为进的谋划。
诚然,如现在这般,当下无量城已陷于两难境地,鸠摩借黑甲铁尸倾巢而出,便是着实了无量城孤注一掷。
那两国势力,也乐见其成。
若是无量城真趁乱拿下后唐,那便有了公平谈价的条件和筹码,若是不能,再坐收渔人之利,也未尝不可。
但此时的黑袍老者,已无心顾虑太多,此时城中有人策应,内宫禁军已撤,城外各处自保不足,驰援?更是笑话。如此风雨飘摇的后唐江山社稷,也到了该易主的时候了。
黑甲铁尸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偶有几处零星驻防守军,也被碾压殆尽,这群常年驻扎在此,已疏于征伐的养尊处优之辈,就连哈欠都没打完便被扭断了脖子,抛到一边,死不瞑目。
黑甲铁尸大军逐渐逼近,先行一步的顾醒等人听闻身后后大军压境的脚步声响,连忙转头回望。却只见一众身披重甲的魁梧兵士,足有千人之多,往都城洛阳浩浩荡荡奔杀而来。
为首一人瞧不清样貌,上蹿下跳,好不欢腾。
众人不敢托大,此时入城处重兵把守,却是入不得,只能寻了一处隐秘之地暂时躲藏了起来,静观其变。
顾醒此时一头雾水,不知这众奇怪兵士从何而来,扫视了一眼众人,众人也是茫然不知。倒是零陵一副无所谓的神态,似乎并不关心这众兵士意欲何为。
反倒是林匠辛和贾鸿道,看着有些忧心忡忡。
顾醒和一旁带着青铜面具的墨野,小心探出半个脑袋,遥遥望去。只瞧见一名侏儒矮子在那众黑甲兵士前吆五喝六,咋咋呼呼。
两人看着皆是一惊,墨野心中大骇,这“怪物”不是昨夜才被贾鸿道一枪透心的佝偻侏儒吗?为何现在还能这般活蹦乱跳?
顾醒心中更加骇然,犹记起那次陷入幽径之中,偶遇这佝偻侏儒,将其格杀后,此人假死遁走的场景。只是为何变得这般不人不鬼,却是不得而知。
但看着佝偻侏儒如今的模样,想必那群树猴铁定遭了殃。
但此时已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两人互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了一丝惊诧神色,但随即转为镇定。墨野并未开口,只是对顾醒点了点头,顾醒虽不知这位前辈的真实身份,却有一种熟悉的信任感源自心头。
顾醒没再有半刻犹豫,望着罗休说道:“冥尊可还有什么交代?”
听到此言,墨野微微一愣,随即又转为寻常,这看似下意识地举动,被零陵瞧在了眼里。贾鸿道和林匠辛只是望着顾醒,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着他做出决断。
罗休思量再三,终究还是将孤啸山庄死士倾巢而出,血祭江湖之事说了一遍,只是对眼前之事一概不知。但听闻此时后唐已乱,多地皆是爆发叛乱,想来此时这众黑甲兵士,必然是乱党夺权而来。
顾醒等人虽没猜到真相,却也是八九不离十。正要合计下一步,突然草丛中有一人蹦了出来,指着罗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干你娘的眼,你个没长眼的狗东西,敢偷本大爷的马,好大的胆子啊。”
这人一出场便盛气凌人,将在场几人震在当场,尤其是此时气氛格外紧张,不远处还有黑甲兵士推进而过,实在不适合在此时这般呱躁。
顾醒见状连忙一把将那人拉下,压低嗓音说道:“英雄见谅,不管有天大的麻烦事,等那群黑甲兵士过去再说,行吗?”
闻听此处又异动,那侏儒抬手后吹了个刺耳口哨,转头朝此处张望。那突然冒出的人还欲继续谩骂,被顾醒强行压着,动弹不得。
侏儒眼见此处再无异动,便不再理会,又吹了个刺耳的口哨,继续前进。
众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埋着头等待着危险过去。只是那凭空冒出的人虽然被顾醒压着,但却死死盯着罗休,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罗休本是一头雾水,但细细思量恍然大悟,却并无愧疚,又惹得那人一阵手舞足蹈。
待那群黑甲兵士走过之后,罗休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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