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六年,祁文帝执政六年。
繁闹的京都大街上,小贩的叫喊声混杂着妇女的砍价声。在一处并不引人注目的街口,此时里外围了许多人。在人群中跪了一位女子,看起来不过豆蔻年华,一身素白孝服,身边支着“卖身葬父”的帷子,长相自是极美,只是眼睛略微泛红。
天妒红颜啊!
正当人们为着那女子的身世唏嘘不已,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起。适时,一辆华贵的马车出现在街口,直直向众人驶来。那马车行驶得飞快,众人根本避之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车夫猛一拉缰绳,嘶——两匹黑马长啸一声,终于不情愿地停下来。好险!适才那马车与女子仅有一步之遥…
围观的众人此刻也急急散去,露出来中间的女子——看那马车主人的架势,定然不是皇亲贵胄便是关陇门阀。此番惊扰马车的罪责岂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担待得住的?
女子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马车,有些害怕地向后缩了缩。只怕千万别惹恼了车内的大人,否则自己恐是凶多吉少!正兀自恐慌着,车门前的锦帘被人掀起,两名小厮一左一右跳下马车,有条不紊,训练有素。而马车主人也露出来真面目。
那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约莫舞勺之年,眉目间显现出一点青雉。一身天蚕锦织成的玄墨色衣袍,腰间饰有白玉佩,两道剑眉高挑英气逼人,一双狭长凤目透露出冷漠与疏离,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薄唇,身量挺拔气宇轩昂。严肃的神情,微抿的双唇透露出一种美,这种美,是不怒自威。少年俯瞰地上的女子,仿若一代君主俯瞰他的子民。
是了,他有一种完全与年纪不符的睥睨天下,唯吾独尊的傲气!
“砰!”
一锭金子有如顽童,骨碌碌滚落于女子脚边。
“这锭金子赠与你,拿去好生安葬父亲。”
若是寻常人等遇上这等好事,早已激动得喜极而泣了,可女子却没有,她甚至于连脚下的金子都没注意到,却一直注视着少年的眼睛,望得出神。
少年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女子的神态,他只是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正待离去,忽闻身后跟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不由得有些愠怒。
“既赠予尔等银两,仍跟随于我,作甚!”
迎着少年戾气逼人的目光,女子镇定自若。明知此刻少年当真生气,可她却不怕,眼神中无悲无喜,福了福身,正色道:
“这位公子助情夕安葬家父,情夕理应答谢公子大恩,是以,情夕愿为奴为婢,服侍公子左右。”
闻言,少年脚步顿了顿,这才回过身,细细打量着这自称“谢恩”的女子。她叫什么?情夕吗?
素白细腻的脸庞,神色淡然,两弯柳眉吊梢,一双杏目剪水,亦喜亦嗔;素缟淹没不了她的风姿雅韵,反而为她平添几分水灵柔弱,除却这些,她仿佛有一份说不出道不明的韵味。想让人与之亲近,又生怕亵渎了她。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可细看又没有。
“你唤作什么?情夕吗?”
这是少年主动问她的第一句话,依旧淡漠,语气却是缓和多了。
“回公子,正是情夕。情非得已的情,夕阳西下的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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