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跟你说她儿子辜文杰的情况吗?”
“关于儿子文杰,她只字未提。”
“饶助理,你最后一次和辜望弟的见面如此匆忙和仓促,你除了感觉到辜望弟突然变得少言寡语之外,你的心里还有哪些疑惑呢?”
“郑局长,您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从一九六九年夏天我们见面开始,我就有点读不懂望弟了,我突然觉得她变得非常陌生。我一直都想不通,过去,望弟经历最困难的时候,她都能咬牙将坚持过来了。她是一个非常能吃苦的女人,什么时候都闲不下来,没想到她的变化这么快,开了这么多年的杂货铺,说不开就不开了,人家上门求组,她也不足,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说的最困难的时候是指什么?”
“这——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她一心想嫁给我,她母亲坚决不同意,我父母反对,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还有比这个更难堪难受的事情吗?更何况她是一个想找到自己的生父生母,却又找不到的女孩子,她的养父养母整天装神弄鬼,精神上有严重疾病和缺陷,他们是无法体会望弟内心的痛苦的。”
饶鸿达有些动情。
“望弟二十六岁就绝经了,这对她的打击最大,这应该是她最困难的时期。她除了我,没有倾诉的对象,这件事情,她没有跟养父养母说,她之所以唯父母之命是从,是因为他们养育了她,其实,她早就想离开大旺寨了,要不然,她不会在母亲去世以后才因为一个非常特殊的原因离开大旺寨的——她或许会把辜文杰还给任小姐——从那以后,她的性情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扯得有点远了吧!”
“饶助理,你说的很好,我们是随便聊聊,你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郑峰就是要从饶鸿达的随意闲谈中捕捉到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你刚才说辜望弟一脸神不守舍的样子,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一九六九年的夏天,那年夏天,本来我是打算在南山镇多呆一些日子的——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不知何故,她突然说身体不舒服,让我早点回溉北县去,我估计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还让我以后不要再到南山镇去了,让我赶快找一个女人好好过日子。我回到溉北县不久,她还给我寄了一些钱来。”
“郑局长,辜望弟之所以发生这么的变化,可能和辜文杰知道自己的身世有关。”饶鸿达接着道。
“对,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可是,这和辜望弟的离奇失踪究竟有什么关系呢?”李云帆道。
“不对啊!”卞一鸣一边记录,一边自言自语道。
这是卞一鸣第一次开口说话。
“什么地方不对?”李云帆道。
“说辜望弟对辜文杰不报什么希望,这好像和我们掌握的情况不相吻合。”
“和什么情况不吻合?”郑峰道。
“在辜望弟失踪之前,辜望弟曾经请周师傅的儿子周彬给辜文杰写过一封回信,这——你们还记得吗?”
“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
“辜文杰来信和辜望弟给儿子写回信,这说明母子俩的感情很好啊。”
“是啊!卞一鸣说的有道理,”李云帆道,“我们的手上有几张辜望弟母子的照片,儿子已经成了辜望弟精神上的唯一支柱,她轻易是不会放弃的。辜望弟从大旺寨跑到南山镇来,不就是为了儿子吗?”
“辜望弟对辜文杰的恩情天高地厚,更何况辜文杰是一个正在接受高等教育的人——他需要经济上的支持,即使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应该处理好自己和养母之间的关系。”
杀害辜望弟的凶手到底是谁呢?
几个人的话题很自然地转移到凶手作案的动机上来。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饶鸿达说,辜望弟很可能死于谋财害命,据他所知,辜望弟是有一些积蓄的。他说,辜望第的手上至少有三笔钱,第一笔钱是她自己赚的,从一九四六年开始,她的父母相继生病,从那时候起,外出驱鬼除魔,在家关房,担子基本上全落在她一个人的肩膀上。
这个阶段,辜望弟赚了一些钱;第二笔钱是辜望弟的生父生母多年的积蓄,这笔钱的数量应该不在少数——辜望弟的父母是守财奴,用的少,攒得多,辜望弟离开大旺寨到南山镇落地生根的时候带走了这笔钱;第三笔钱是辜望弟开杂货铺赚的钱。
还有一笔钱,饶鸿达并没有考虑在内,饶鸿达所说的三笔钱家在一起,可能都没有这笔钱多,这笔钱就是裴巧云多年的积蓄和一些金银首饰。
“郑局长,不知道辜文杰知道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有多少钱?”卞一鸣道,“按照常理判断,辜望弟的钱应该是放在密室里面的——我的意思是,辜文杰知不知道母亲的积蓄藏在什么地方。”
“是啊!在档案材料中,辜文杰好像没有提到这个问题。”李云帆道,“郑峰,再见到辜文杰的时候,我们应该跟他好好谈谈这个问题。卞一鸣,你在这里做一个符号。等到镇江以后,我把它记在笔记本上。”
下午三点钟左右,汽车驶入金山路,在金山路长亭街的一个胡同口,有一个剃头店,里面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师傅,他正在给一个小伙子理发。
李云帆走了进去:“老师傅,我们能不能跟您打听一点事情。”
老人将滑落到鼻梁下面的老花镜朝上面推了推,仔细打量了一下李云帆和站在外面的三个人,然后慢吞吞地道:“你们想问什么?”
“我们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问吧!只要是附近这几条街上和胡同里面的人,没有我不认识的。”
“这一带有一个姓任的人家吗?”
“一共有两家姓任的,不知道你是指哪一家?”
“夫妻俩都是教书的,他们有一个女儿,名字叫任碧云。”
“我知道是哪一家了——是任先生家。”
“您知道任老师的女儿任碧云在什么地方吗?”
“在南京。”
“住南京什么地方?”
“这——你们得问老两口,前些日子,我还看到碧云回来看任老师两口子呢。”
“任老师家里面除了老两口,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儿子——来了——说到曹操——曹操到,他就是碧云她兄弟。”老师傅指着剃头店外面一个小伙子道。
小伙子看上去在二十五岁左右。
“任老师老两口多大年龄,儿子这么小?”郑峰觉得此人和任碧云的年龄悬殊太大。
“任老师老来得子,生这个儿子的时候,是四十几岁。要不要我喊他?”
“老人家。麻烦你把他请过来。”
“老人拿着剃头的推子走到门口大声道,广陵,你过来一下。”
“周师傅,你叫我吗?”小伙子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是我叫你——你过来一下。”
小伙子将自行车靠在身上,停在门口。
结果是,小伙领着四个人朝胡同里面走去。
走了三四分钟的样子,小伙子在一个院门前停了下来,院门的门头上有有一个蓝底白字的铁皮牌子,上面写着后河胡同178——3,这就是任碧云家的地址。
小伙子敲了几下门,不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者,头发全白了。
“爸,这几个公安同志们找你有事。”
老人将一扇门完全推开,把四个人让进了院门。他关照儿子将院门关上。
这是一个单门独院,院子里面收拾的井井有条,墙边有几个花坛,花坛上有十几株茶花,上面挂满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坛边放着一排盆景,其中有两盆素心腊梅尤其突出,但从这几笔,我们就能感觉到院子主人身上的文人气息。
谈话很简单,因为,四个人到镇江来的目的非常明确,详细的情况只有在找到任碧云之后才能知道。
老人很爽快,当他知道同志们的来意之后,找来纸和笔,在上面写了一个详细的地址:“南京市白下区七里桥王府街孙家胡同376——8号。
老人没有为难大家,他没有提任何问题,只是在同志们就要走出院门的时候,提了一问题:“公安同志,我能不能冒昧地提一个问题?”
“任老师,您请说。”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女儿碧云的孩子在什么地方吗?”
郑峰和李云帆对视片刻,李云帆点了一下头。辜望弟已经出事了,在这种情况下,辜文杰应该回到母亲身边——所以,这个问题是可以和老人说的。
“辜文杰在南京读书。”
“在南京读书?”
“对,我只能说到这里,具体的情况,我们会和您的女儿好好谈的。”
于是,大家又按原路折回南京,一举两得,任碧云和辜文杰都在南京。
大家在朝天宫附近找到了南京市京剧团。
京剧团的大门紧闭,卞一鸣敲了三遍才把大铁门上的一扇小铁门敲开,站在小铁门里面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他是门卫。老人说,京剧团里面没有人,大家除了政治学习和开会才到剧团来,平时是不上班的,大家都知道,京剧中大部分的剧目都是宣扬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这些东西都在铲除之列,上面不让演,剧团的人落得个清闲,在家里呆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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