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任小姐是不会把孩子交给辜家这样的人家的,那辜望弟收养孩子也不想拖泥带水,她想撇的一干二净。她担心任小姐事后反悔,再来找她。任小姐回到镇江以后,因为刚生完孩子不久,失血太多,精神忧郁,身体出了一些问题,父母就把她送到医院你去看,这才知道女儿刚生完孩子,再加上任小姐心里面思念孩子,茶饭不思,父母心软了,便让她到双沟镇来找孩子。”
辜望弟领养辜文杰的背景越来越清晰。
“那严家两口和辜望弟咬好了扣,我估摸辜望弟给了严家一笔钱,那严家两口子就是不愿意说出孩子的下家,第二天,我们再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走亲戚去了,这是躲我们啊!后来,我们在知情况人的帮助下找到了严太太的娘家,终于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找到了严家两口子,严掌柜嘴巴就像是铁打的,他不肯吐露一个字,女人听男人的,男人不让说,女人只能闭嘴。最后,任小姐跪下磕头哀求,那女人的心才有点软了。”
“我们听说任小姐到大旺寨去找儿子的时候,是坐汽车去的。”
“不错,我也去的。任小姐后来嫁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他一心想娶任小姐,那任小姐也没有隐瞒过去的事情,那男人心胸宽大,他不计较任小姐过去那些事,任小姐就提出,想娶她,可以,但必须帮她找到孩子,并接受容纳这个孩子,那男人竟然同意了,就开着汽车陪她来了。”
“你们见到辜望弟了吗?您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跟我们说一说。”
“可以,任小姐见到了辜望弟,也见到了孩子,那孩子取名叫文杰。快满一岁了,辜望弟对孩子还真不错,她把那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细皮嫩肉,活泼可爱。任小姐在见到孩子之前,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见到孩子以后,情绪完全失控了。”
“辜望弟是怎么说的呢?她为什么不马上把孩子还给任小姐呢?”
“您问得好,问题就出在这里,那辜望弟干的是装神弄鬼编故事骗人的营生,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甭管是谁,她都没法抱走孩子。”
辜望弟一定用了金蝉脱壳之计。
“那辜望弟果然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女人,她热情招待了我们,她弄了很多菜,还有酒,她还把孩子交给任小姐抱,那任小姐看孩子很健康,辜望弟对孩子很好,一时心软,就放松了警惕。吃过饭以后,辜望弟提出再让孩子和她在一起呆两天——她说自己有点舍不得,但只和孩子在一起呆两天,她让我们两天后再去,她还说,她家在大旺寨,找到大旺寨就找到了孩子。只管放宽心,她也是一个女人,自己虽然没有生养过孩子,但她能体会到一个母亲的心情。你们听听,辜望弟说的多好啊!两天后一大早——天刚亮,我们赶到大旺寨的时候,可辜望弟和辜文杰已经不见踪影了,辜家的院子里面只有一个老掉牙的哑巴。”
这确实是辜望弟离开溉北县大旺寨,到大泽县落脚生根的主要原因。
“回到双沟镇以后,任小姐生了一场病,她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茶饭不思。整个人瘦脱了形,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辜望弟,她这一走——连家都不想要了,所以,想再找到她和孩子的下落,比登天还难啊!”
根据饶鸿达提供的情况看,任小姐寻觅儿子的脚步一直没有停止过。
“后来,任小姐又到溉北县去了很多次。十几年前,任小姐找到了饶老师。”
“李老先生,任小姐是怎么找到我的呢?”饶鸿达道。
“我们在大旺镇了解到一个重要的情况,有人私下里跟我们透露,饶先生和辜望弟关系比较密切,我们估计饶老师可能知道辜望弟和她的儿子的去向。任小姐就到双沟中学去找饶先生去了。”
其实,饶鸿达不是“可能知道”,而是肯定知道。
“李老先生,非常抱歉,我确实知道辜望弟母子俩的去向,我当时没有跟任小姐说心里话,我当时确实不能说,我答应过辜望弟,她是一个非常可怜的女人——我可以这么说,辜文杰就是她的命。”
“李老先生,任小姐最后一次到溉北县来寻觅辜望弟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一九六八年的年底。”
“她有没有找到辜望弟的行踪呢?”
“她只在我这里落了一次脚,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她现在的情况,您知道吗?”
“不知道,我刚才不是给你们一个地址吗?你们不妨到镇江去找找看。”
九点钟左右,一辆吉普车驶离双沟镇,车上坐着郑峰、李云帆、卞一鸣和饶鸿达,他们这是要到镇江去找任碧云,饶鸿达和任碧云见过一面,所以郑峰让他随大家到镇江去。
另外三个人坐长途汽车回大泽县南山镇。大家在溉北县的调查可以告一段落了。
郑峰让饶鸿达随行,还有另外一种考虑,同志们已经从饶鸿达的身上找到了辜文杰生母的踪迹,郑峰和李云帆还想从他的身上找到凶手的影子。这对同志们来讲,应该是重中之重。找到任碧云不一定能找到杀害辜望弟的凶手,所以,郑峰在走第一步棋的时候,同时想好了后面几步棋,郑峰和李云帆没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任碧云的身上。顺藤摸瓜,在郑峰和李云帆看来,任碧云这根藤,充其量只能是“71。6。17”案的分支。
在前往镇江的路上,郑峰、李云帆和饶鸿达有一段谈话,笔者认为,不管这段对话对案子的侦破工作有没有什么帮助,我们都应该如实叙述,连郑峰和李云帆都不能确定哪些谈话对刑侦工作是否有帮助,我们就根不能随便取舍某些内容了。
从双沟镇到镇江,车程需要五六个小时,在这五六个小时的时间里面,谈话一定是非常充分的,也一定非常从容的,时间充分,又有从容的心态,相信谈话一定会非常透彻和深入。
李云帆开车,卞一鸣记录。郑峰和李云帆坐在车后座上。
“饶助理,请您再仔细想一想,您最后一次到南山镇去见辜望弟,虽然比较仓促,但辜望弟有可能会跟您说些什么,至少应该暗示些什么。您是六九年六月七号到南山镇去的,而辜望弟是在六月十二号的夜里出事的。根据我们的判断和分析,在此之前,不可能一定征兆和迹象都没有。
“我最后一次到南山镇去看望弟,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难道辜望弟没有跟你说话吗?”
“望弟只跟我说了四句话。”
“哪四句话?”
“第一句话是:‘我不是叮嘱你别来吗?’”
“你是怎么说的呢?你干脆把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过程回忆一下。”
“可以,我尽量回忆,那天晚上,我在后街溜达了几个来回,然后走进巷子。”
“你为什么要溜达几个来回以后才走进巷子呢?”
“街上有人,沿街店铺还亮着灯,巷子里面住着好几户人家,不断有人从巷子里面走出来。当时,天有些燥热,人们睡得比较迟,我要等所有店铺全部关门,巷子里面没有人走动的时候,才能进巷子,特别是巷口对面那家豆腐店,她家关门熄灯最迟——不到十点钟,豆腐店是不会熄灯的。”
“后来呢?”
“我敲了四遍门。”
“为什么要敲四遍门呢?”
“这是我和望弟约好的,每遍敲两下,一共敲四遍。过去杂货铺营业的时候,我只要在店铺前面和她照一个面就行了。那时,她会给我留门,我到时间进巷子就行了,一九六九年,她把杂货铺关了,我们就用这种方式见面。”
“她把我拉进院门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叮嘱你别来吗?’我说,‘我不放心你。’望弟没有让我进屋子。”
“辜望弟为什么不让你进屋子呢?”
“我估计她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或者她担心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唯一和过去不同的地方就是不再犹疑了——过去,她可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
“辜望弟说的第二句话呢?”
“她说:‘我们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这样牵肠挂肚,心里面难受。我说;‘不知道你近况如何,所以来看看,对了,我还问她文杰怎么样?’”
“她怎么说?”
这应该是辜望弟说的第三句话。
“她说;‘我很好。”
“这就是辜望弟说的第三句话?”
“对,这次见面,辜望弟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变化?”
“什么变化?”
“过去,我们见面,他都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这次,她的话一下子少了许多。我让她进屋说话,她跟我说:‘回去吧!不要在南山镇停留一分钟。’”
“辜望弟说的第四句话呢?”
“这就是她说的第四句话。”
辜望弟果然惜字如金。
“之后呢?”
“说完之后,她就把我推出了院门,然后关上了院门。我就走出巷子,离开了南山镇,我走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山路,才赶到县城,在一家旅店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离开了大泽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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