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谈话对象是买豆腐的窦大婶,窦家在南山镇磨了几十年的豆腐,先是丈夫操持豆腐坊的营生,因为操劳过度,积劳成疾,最后一病不起,直至一命归西,之后,豆腐坊就由窦大婶打点,她每天凌晨三点多钟就起床,到天亮之前,磨三包豆腐,一部分豆腐要送到镇上的饭店、单位的食堂和一些常年买她豆腐的熟客家,剩下的豆腐就放在店铺里面卖,卖剩下来的豆腐,窦大婶就挑到小镇附近的山村去卖,什么时候卖完,什么时候回家。老话常说“世上有三苦,乘船打铁磨豆腐。”
对窦大娘而言,辜望弟的失踪,她一无所知,但对包大伟来讲,窦大婶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况。原因很简单,被调查者和调查者看问题的角度是不同的。
在阅读第四份谈话记录之前,我们要交代一下窦大婶家的豆腐坊在什么地方。
前面,我们提到过一条巷子,现在我们就以这条巷子为中心介绍一下辜望弟和几个街坊邻居的位置关系,笔者认为,这对我们认识案情非常重要。
大家已经知道了,辜望弟家住在巷子的西边;张瑞祥家住在巷子的东边;周师傅家的伞店在辜家杂货铺的西边,而窦大婶家的豆腐坊就在杂货铺的对面。准确地说,窦大婶家的豆腐店的门板正对着巷口。这也就是说,如果巷子里面有什么异常情况的话,最有可能知道或者看见的人就是窦大婶和窦大婶的家人了。
下面,我们来阅读第四份谈话记录。
问:我听说辜望弟和一个男人关系比较密切,您见过这个男人吗?
答:见过。
问:您知道他是谁吗?
答:我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是在夜里面——在天亮之前。
又是在夜里面,唯一不同的是在凌晨。
问:大概在什么时间——是在哪一年?
答:哪一年?在文杰考上大学前吧!对了,是在夏天,那天早上,我到巧慧家送豆腐,刚走进巷子,就看到一个人从望弟家的院门里面走出来,他看到我以后,愣了一下,然后朝南巷口走去。
问:此人的身高,您应该看见了吧!
答:身高?不高,但也不矮。
张瑞祥的身高也是不高不矮。
这个答案和马巧慧和何腊梅的说法是一致的,这说明三个人所看到的男人应该是同一个人。
问:辜望弟的家底是不是很厚实呢?
答:表面上来看,她和咱们差不多,无论是吃的,还是穿的,望弟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饺子有没有肉,不在褶子上。对了,你看,这街上,两边都是门面房,辜望弟的杂货铺两年前就关门歇业了,她家的门面房都没有出租,这两年,不断有人要租她家的门面房,不管给多少房租,她都不出租。这不是有点古怪吗?
答:她要不是家底厚实的话,怎么会守着几间门面房不出租呢?你们也知道,她家的文杰在大学读书,读书是要花钱的。
问:您的豆腐坊在辜望弟家的对面,又对着巷口,在辜望弟失踪之前,你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答:不对劲?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现在想一想,还真有一点蹊跷。
问:有什么蹊跷?
答:辜望弟突然停掉杂货铺的生意,这就有点蹊跷,两年前,正是文杰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正是文杰用钱的时候,她怎么会突然不做了呢?
问:还有什么古怪?
答:她让门面房空着不出租,这不是很古怪吗?
在所有谈话对象中,比较而言,窦大婶是一个有心人,她对辜望弟的离奇失踪是有思考的。
但根据窦大婶提供的情况,还不能确定老人的疑虑和辜望弟的失踪案有什么关系。
最后一个谈话对象是静修师太。辜望弟和街坊邻居之间的交流不多,那么,她和静修师太会不会畅所欲言呢?作为心如静水,独具慧眼的静修师太,她能不能感受到辜望弟内心深处某些不能示人的隐情呢?
包大伟对静修师太充满期待。
问:您认识辜望弟吗?
到净月庵烧香拜佛的人有很多,静修师太认不认识辜望弟呢?只有在静修师太认识辜望弟的前提下,谈话才能进行。
答:认识。
问:到您这儿来烧香拜佛的人,你都认识吗?
答:不全认识。
问:您为什么只认识她呢?
答:她开杂货铺的时候,经常送一些东西过来,庵里面的生活用品,有一部分就是从辜施主家的杂货铺进的。
问:辜望弟经常向贵案布施东西吗?
答:不是布施,她照样收钱,但价格都很便宜,她进货的时候是多少钱,就收我们多少钱,从来不多收一分钱。这对我们来讲,已经算是积善行德的事情了,有时候,他还会捐一点香油钱。
问:辜望弟和您有言语上的交流吗?
答:说话,但没有交流,她这个人不善言辞,平时少言寡语。
一个人的性格轻易是不会改变的,在日常生活中言语不多的人,跟菩萨就更不会说什么了,事实是,跟菩萨之间的交流只需用心,不需用嘴。
问:以您对她的观察,她会跟菩萨说些什么?
凡是到寺院里面烧香拜佛的人,他们之所以虔诚地跪在菩萨的面面,心中一定怀着某种期望和希冀,这是毋庸置疑的。
答:早些年,他到庵里来,没有什么要跟菩萨说的,她只祈求菩萨保佑她和她的家人,至于祈求什么,这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年,她好像不再祈求什么了,她只想向菩萨诉说些什么。
净月师太听懂了包大伟的话。
问:“早些年”和“这些年”具体是指什么时候?
包大伟也从静修师太的话中听出了一点东西。
答:具体是什么时候,这不好说,但“早些年”和“这些年”有比较明显的区别。
问:有什么区别?
答:“早些年”,她到净月庵来,烧香磕头,不一会就走了,她的表情很平静,脚步也跟从容;“这些年”,她烧完香,要在菩萨面前跪很长时间,特别是这几年,她一跪就是一个多时辰,她的表情很忧郁,脚步既缓慢又沉重。
静修师太的观察是很细的,只要稍加留意,发现这些变化,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问:她最后一次到净月庵来是在什么时候?
答:是这个月的六月十二号下午。
这和何腊梅反映的情况是一致的。正因为辜望弟和净月庵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关系,所以,静修师太才会记的这么清楚。
问:六月十二号下午,辜望弟到净月庵来,情绪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答:她很忧郁,气色比较难看,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我跟她施礼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听见,以前,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更奇怪的是,她每次到净月庵来,只要见到我都是主动和我施礼打招呼,惟独这一次,是我跟她打招呼。
问:您能不能告诉我,辜望弟到净月庵来,一般是拜什么菩萨呢?
答:你提这个问题,倒是提醒了我,大殿的前面是弥勒佛,后面是观世音,“早些年”,她拜的是弥勒佛,“这些年”,她拜的是观世音。对了,拜观世音菩萨就是这三四年的事情。
问:拜这两个菩萨有什么讲究呢?
答:拜弥勒佛主要是求福求财,观世音菩萨专管救苦救难,有些地方的观世音也管子嗣,辜望弟应该不是求子嗣——求子嗣的是一些不能生养和想生男娃的年轻女人。
问:照您这么说,“早些年”,辜望弟主要是求财求福,“这些年”是遇到了灾难和祸事。
答:你可以这么想,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施主本人知道。贫尼还想起一件事情来。
问:什么事情?请师太跟我说说。
这应该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答:辜望弟先后在净月庵请回了两尊菩萨,一尊是弥勒佛坐佛,一尊是观世音站佛。
问:“早些年”,辜望弟请的是弥勒佛,“这些年”请的是观世音菩萨。是这样的吗?
答:正是如此。
人们之所以烧香拜佛,是对佛寄寓了某种期望。不知道辜望弟对弥勒佛和观世音先后寄寓了什么样的期望,这个期望和她的离奇失踪有没有关联呢?
回到南山镇以后,包大伟和周师傅、张瑞祥在辜望弟的屋子里面进行了仔细的搜寻,但翻遍了所有的橱柜,包括木箱,床底下,都没有找到静修师太所说的弥勒佛坐佛和观世音站佛。
包大伟还找来了一把梯子,爬到正屋和厢房的天花板上去看了看,也没有找到。在周师傅和张瑞祥的印象中,早些年,辜望弟确实在杂货铺里面供过一尊弥勒佛,至于观世音菩萨,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辜望弟家的房子是那种古老的房子,从地砖、房梁和门窗来看,应该有很多年头了,大家都知道,一般人家的房子是没有天花板的,辜望弟家的房子不但有天花板,下面还有地板,除了正屋中厅和厨房的地上铺地砖以外,其它房间都铺着地板。连院子里面的地上都铺着地砖。不管是正屋还是西厢房,前面都有一个长廊,长廊上隔两米就是一根圆柱,圆柱下面是十公分左右高的石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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