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与侯鸟 - 10-4一个人，想着一个人，是否就叫寂寞

    夜里，商店街的灯已经关掉了很多间，仅有其中两三间营业凌晨的小吃店还开着，也许店家不多，但是在路上游走的人却不少。
    runingcofe的霓虹灯亮着，从招牌到文字设计全部都充满了欧式风格，连门口都有欧洲小镇的味道。
    原来王智颖就是在这样的店打工啊，看起来消费不太便宜，不过餐点看起来都很高尚，很适合吃下午茶的那种地方。
    推开了装着风铃的玻璃大门，映入眼帘的是红砖头做成的店舖墙壁，藤条做成的自然风格椅子圆形玻璃桌面，柜来的冷冻柜里摆放了许多已经製作完成的精緻小蛋糕和点心，让人看了就口水直流。
    「可涵。」
    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我看见林雪蓉开心的走向我。
    「原来大家都在。」我被林雪蓉拉到正聚餐的桌子上，而上面已经摆好了许多美味又可口的食物。
    「可涵，今天我们学校校庆你没来真是太可惜了，你不知道班际篮球赛你哥哥他们班得了冠军，我们刚刚到这里跟王智颖说了这件事，他才说要拿点心出来庆祝，所以我们就打电话找你过来了。」林雪蓉笑呵呵地看着我说完，这才终于注意到站在我旁边的方叡呈。
    「你怎么也在这？」林雪蓉一脸惊讶。
    「虽然说是允乐叫我来的，但是我来这边最主要的目的是跟王智颖道谢。」他笑呵呵地看向冰块脸的王智颖，而他一脸不理解的看着哥哥，两个人的行事风格完全成了对比。
    「虽然你请了很多点心，但是这间的蛋糕真的很好吃，也很有名，还是送给你吃吃看，谢谢你那天及时救了我。」方叡呈一脸笑的灿烂，但王智颖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但方叡呈倒是不在意。
    没有说话，不过他走进了柜檯拿了一本杂志递给方叡呈，而杂志上的封面专访就是蛋糕师傅的专访，而那个蛋糕师傅的照片不但贴在店内上面写着店长两个字，冰柜里就有一个位置写着蛋糕的名字，但是已经空了。
    方叡呈尷尬一笑，但又说，「不过…这样也代表我有跟上时事，才会知道这个师傅做的蛋糕很好吃。」
    方叡呈你就别再逞嘴了，我都替你觉得尷尬。
    「王智颖，上次的事确实应该道谢。」我打缓场着说。
    看着我，王智颖这才说，「那件事我本来就没有在意，只是那天刚好跟允乐在一起而已。」然后王智颖用一个微笑让大家开始享用甜点。
    拿起马克杯，王智颖率先说，「庆祝墨允乐班际篮球赛勇夺冠军，今天不喝酒，喝咖啡，碰杯！」
    「碰杯！」举起杯子，杯子的瓷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喝了一口咖啡之后，换我率先对哥哥说，「哥，恭喜你们班班际篮球赛获得冠军，很可惜，我没有看到你们的比赛。」说完，我心虚的笑了。
    如果我说了我其实有去看，那哥哥跟学姊肯定会问我怎么不去找他们，但我总不能说，因为看见哥哥跟学姊很亲密的样子，所以我被气走了吧？与其这样，乾脆不要说吧。
    我笑呵呵的喝了一口焦糖玛奇朵。
    「不过王子，你们店里的蛋糕真的很好吃呢。」林雪蓉笑呵呵的说，一边吃着蛋糕。
    王智颖笑了笑，脸部的表情柔和了一点，但他很快接着说，「其实，今天找大家来，是因为我有一件事情想跟大家说。」
    「什么事啊？」哥哥手里还拿着一个杯子蛋糕，但是眼睛却紧盯着王智颖瞧。
    看着大家目光注视着他，王智颖彷彿有一种主角的错觉一般，嘴角勾起一抹骄傲的笑容说，「其实，我打算跟朋友合伙开一间甜点店，地段跟价格都在看了，如果快的话，下个月就可以邀请你们来参观开幕仪式，然后最重要的是，我是店长。」
    当他一说完，大家立刻一阵惊呼，而他笑得一脸很有优越感。
    「王智颖，你要当老闆了！」哥哥率先惊呼，然后立刻拿起马克杯敲了一下他的杯子，「恭喜你，不过我先说抱歉，开幕式我是去不了了。」哥哥将马克杯放下，已经做好准备要回答问题似的。
    「怎么说？」王智颖问。
    「这件事情一直没跟大家说，我很抱歉，不过我是认真考量后才会这么决定的。」
    哥哥的关子卖得大家心痒痒，我也紧紧盯着哥哥看，而林雪蓉却已经忍不住先问了，「允乐，你就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接着哥哥看了我们一眼笑说，「其实我这学期的学期中得到教授的推荐肯定，申请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留学机会，而今天回函已经寄回来了，我明天就要坐飞机去美国办理入学手续。」
    哥哥的话让我的耳朵瞬间耳鸣，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飞扬，回音重重，仅仅是一瞬间，我已经无法专注听到任何声音，心脏顿时像是被掏空一般难受而失去重心和情绪的反应。
    「那你打算去多久？」王智颖问。
    「四年左右，大学毕业后应该会再多待一到两年。」
    林雪蓉皱起眉来问，「墨允乐，这事你怎么现在才说？这是什么时候的决定，怎么能对我们隻字未提？」
    「其实我也没想过会这么顺利，当初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是在学期初，我希望自己可以得到更多不一样的体会才会去申请的。」他笑着说说，「人生只有一次，但我不希望自己就停在这里。」
    「真是的，再怎么说也不能这么突然。」林雪蓉看起来有些生气，但却又说不出太多气话来，只能鼓着腮帮子举杯祝福，「既然你都已经做好决定了，那我也只能祝福你了，学成归国。」她敲了杯子，大口灌了咖啡，汁液流到了下巴。
    「雪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要申请过了再说的。」哥哥苦笑，安抚着林雪蓉有些不满的情绪。
    「哥。」在林雪蓉不满的情绪后，换我举起杯子，「祝福你顺利。」
    「可涵，就算哥哥不在，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爸妈担心，知道吗？」
    我看着哥哥的笑容，始终温柔、充满阳光，但我此刻的我却感觉，哥哥好像那个我曾经做过的梦一样，随时会消失。
    「可以答应我吗？可涵。」
    当哥哥用温柔的声音这么问的时候，我灿烂的笑着，「当然，爸妈没有你，还有我啊！」然后我跟哥哥碰了杯子，喝下了一大口的咖啡后我擦掉嘴唇上的咖啡说，「要学成归国喔！」
    「兄弟，老话一句。」王智颖拿起杯子，跟哥哥碰杯之后说，「挺你。」接着喝下了咖啡。
    「加油啊！」方叡呈简短的说，然后也跟哥哥碰了杯子，然后他突然问了我，「可涵，你没有话要说了吗？」
    方叡呈看着我，而我也看着他，但我很快笑着说，「祝福的话不能说太多，不然会变成感伤的。」
    「可是如果有话没说，就不怕再也说不出口？」
    我明白方叡呈的用意，但我却撇开了视线，最后是林雪蓉皱了眉说，「别说的好像允乐会怎么样似的，话要小心说的。」
    笑一笑，方叡呈没再说话。
    「王智颖。」我突然向他伸了手，「店里没有酒吗？」
    「酒？」他错愕，但是比他更错愕的是哥哥。
    「可涵，就算你成年了也不能喝酒，爸妈知道了会担心的。」
    没理会哥哥，我继续晃着手，「王智颖，我哥明天就要出国了，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说得准吗？现在大家都在的时候不喝，要等什么时候喝？」
    「墨可涵。」哥哥皱皱了眉，但是语气始终平稳。
    哥哥就是这样，连生气都温柔，但我却不能拥有。
    而我看着王智颖，像是在求救一般，同时我能感觉到大家投注在我身上错愕的眼神，而哥哥更是差一点发了脾气，但是我一点也不为所动，就是伸了手，等他给我拿酒。
    突然他起了伸，走进厨房里，没多久手上就多了两瓶威士忌。
    他走到我们面前，把酒摆在桌上后转开，然后咕嚕咕嚕倒了五杯酒出来，接着说，「乾杯，祝福允乐，必定学成归国。」说完他就自己把酒给乾了。
    在王智颖之后，我也拿过酒杯，不给哥哥阻止的时间就把酒灌下去，喝完之后说我晃着身子对哥哥说，「果然是我哥，还能出国留学。」
    「可涵你…」见哥哥还想阻拦，方叡呈立刻起身阻止，「让她喝吧！她都成年了，你还管她？」
    抿么唇，哥哥被堵住嘴，最后没有再说话，然后坐了下来。
    而在哥哥坐下来之后，方叡呈拿起酒对哥哥说，「希望你，可以真的找到属于你的幸福。」说完他一口气乾掉，用手擦了嘴唇。
    没说话，哥哥只是安静的喝掉了一杯酒。
    这时，林雪蓉也拿过了酒，递向哥哥面前，「允乐，我为刚刚跟你生气的事情道歉，身为朋友我应该要支持你的。」说完，她一饮而尽。
    「雪蓉，不用在意。」说完，他轻轻笑了，然后拿起酒杯也喝乾了杯底。
    而我在这时又拿了酒倒了一杯，这一杯我递给王智颖，「王智颖，谢谢你，是我哥的兄弟。」说完我乾掉了杯中的酒饮。
    再倒一杯，我递给了林雪蓉，「这一杯，谢谢学姊，在当时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一直陪伴我到现在，如果没有学姊，就没有现在的我。」
    当一杯一杯的酒下肚之后，我突然感觉到身体很轻盈，心情比一开始轻松了许多，好像不管什么开心的事情还是难过的事情，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如果酒精，也可以麻痺掉我喜欢哥哥的那份心情，那该有多好？
    而我最终都没有办法对哥哥说出心里的实话，因为我害怕面对那样的自己，更害怕面对要听到答案的事实。
    不行，墨可涵你不能说。如果说了，哥哥一定会担心我，然后哪里都不去了，哥哥的前途是无可限量的，不能因为墨可涵而耽误。
    慢慢的，我感觉视线一阵清晰一阵模糊，身体轻飘飘的，脑子好像会旋转一般，而我好像轻的可以飞起来似的。
    「可涵，你醉了，回家吧！」
    哥哥模糊的脸看着我，然后我能感觉到他搀扶着我一边说。
    醉？我清醒着，我知道王智颖要开店、我知道林雪蓉还是喜欢哥哥、我知道哥哥明天出国，然后会离开我四年，然后我什么都不能对他说，我哪里醉？我倒是希望我可以不要这么清楚，就不会这么痛苦，让这么多情绪拉扯着我。
    眼前是一片漆黑，而我像是从混沌里醒来，脸上带着不安的泪痕，感觉刚刚哭过了很久。
    这里是哪里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真是的，你怎么又哭了？」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我看见我跟哥哥小的时候的样子，我身上的衣服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小熊维尼套装，脸上沾满了奶油，而蛋糕掉在地上，哥哥则温柔笑着替我擦拭。
    「哥哥，蛋糕掉了。」我指着地上的蛋糕，哭的眼睛肿鼻子红，好像受尽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可涵别哭。」接着他像变魔术一样把蛋糕从背后端了出来，「你看，这是什么？」
    我看到蛋糕后立刻露出笑容，「哇！是蛋糕！可涵最喜欢蛋糕！」
    「可涵乖，快吃。」哥哥将蛋糕端给我之后，摸摸我的头，然后蹲下去将的上的蛋糕收拾好。
    那就是我跟哥哥小时候的记忆之一，只是当这些回忆出现的时候，我看见了我的胸口有个会发亮的东西，感觉像灯泡一样明亮而温热。
    那是什么？
    缓缓走过去，我伸手轻轻触摸，但年幼的我却突然笑着对我说，「你是未来的我吧？」
    「嗯？」我震惊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好幸福的样子。
    她看得到我？
    「你看得我对吧？」
    我点了头，继续看着她，而她却指着她正在发光的心脏对我说，「既然你看到我了，那就代表你也能意识到这个心的存在了。」
    我看着她，听不懂她的意思。
    「你终于发现了你其实从小就喜欢哥哥，但是你却不愿意承认。」说完她叹了一口气说，「但你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
    当她这么说完后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哥哥的身影出现在我另一边，而他背对着我，不断的往前走。
    「哥！」我大喊着，然后跑向哥哥，接着抱着他哭了出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是我错了，是我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原来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一直都喜欢，我承认好不好？」我哭着说，「我真的真的爱着你，墨允乐！」
    突然我感觉他轻轻解开我紧紧扣在他腹部的手，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我，「谢谢你是我的妹妹，让我能当哥哥；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拥有快乐；谢谢你让我喜欢上你，让我明白爱的珍贵。」
    摇摇头，我哭着说，「哥，你不要走好不好？」
    他抹去我脸上的泪痕，然后捧着我的脸吻了上来，接着我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温热的吻，吸吮着嘴唇，直到他松开。
    「哥…」我轻声呼唤着，但他却转了身走进了那道白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