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为力这四个字怎么写,他算是知道了。
帘子从外面一撩,周茗大步走了进来,他左右看看,搬了把椅子坐在范蔚熙面前,道:“想知道我给赵瑾飞书了什么吗?”
范蔚熙看着他,不为所动。
周茗没急着说出来,而是慢慢地扯到了其他上面,“听闻范公子是颜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他老人家过世时,你还在旁扶了一把棺。”
他咂嘴啧啧两声,蔑笑道:“若是让人得知名门之后的范大公子眼下不过是我手上的一名俘虏,你说,外面的人会怎么觉得?原本,你好好地窝在梁州不理世俗,就能免去这么一场劫难,可是偏偏,你硬要在外面出这个头,现在好了,落得个自身难保,也不知范相在九泉之下能不能瞑目。”
周茗说着,目光逐渐地放到了他被捆在椅子上的右手,带着些惋惜道:“你这手,生得干净利落,看着就是个文人的手,能写出顶好的文章吧?你说,我若是斩了你一根指,这手还能写出好文章吗?”
范蔚熙手指一蜷,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瞳眸也在此时微微扩大。
周茗拔出匕首钉在椅子上,冷下了声音来,“巳时,赵瑾若是在巳时还不打开城门,我就斩下你的一截手指,好好地装着拿去送给他。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位拜把子的好兄弟,究竟是不是将你放在心上。”
赵瑾立在城墙上,仰头看着日头越升越高。
岭南军再次盘踞在了城下,这一次他们停步在一里之外,就这么静静地与元中的南门两两相望。
粮草见空是驱使周茗手段用尽的催促剂,赵瑾一拳打在城墙上,心知今日绝不能开启这道门。
可是她要怎么办?她要拿范蔚熙怎么办?
范蔚熙端坐在椅子里,看着外间的太阳高了。
距离巳时的时间越来越短,他缓慢地松开了蜷缩在一起的手指,在心里默默低语。
怀玉,别开城门。
周茗注意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哼声一笑,“范公子也想做一回英雄?”
范蔚熙咬着帕子不作声,连半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周茗被他这态度气着了,正要发作,一名士卒走了进来,对他道:“禀周帅,城门未启。”
范蔚熙露了个无声的笑,更是轻视地瞥了周茗一眼,心中忽如清风过岗,不生任何惧怕。
“出去吧。”周茗对士卒淡淡说完,转而看向范蔚熙,“看来赵瑾对你,也不过如此。”
范蔚熙摇着头,双瞳在这一刻格外明亮,他就这么定看着周茗,眼中反而带上了一股嘲弄的味道。
周茗拔起了匕首,垂眸看着他右手的小指,拿匕首的尖端去挑了挑第一截指骨,说道:“可惜了。”
赵瑾在城墙上,低头望着自己身下的影子,她就这么数着时辰,看着影子从长变短,在煎熬一般的折磨里等来了周茗的又一支来箭。
箭上这次没有附上字条,只有一只小小的布袋,赵瑾接过箭时屏息一下,动作缓慢地拆开了布袋。
一截染血的手指尘封在里面,赵瑾身形一晃,撞上了身后的墙。
她看了一眼就匆匆别开,可在别开之后又不死心地想,万一这是周茗用来骗她的呢?她小心翼翼地再次朝布袋里看了去,轻轻地托住这轻若鸿毛的袋子,开口朝下地倒转过来,手掌颤抖地接住了这一截手指。
范蔚熙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像竹子一般修长,粗细均匀,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右手的小指上有一颗醒目的痣,正是落在指腹中央。
赵瑾在这截断指上看到了那颗痣。
这一刻涌入她心底的痛楚有如凌迟,撕扯着将她的躯体化作了千万份,风一吹就能分崩离析。她珍视地将断指收入布袋,无力地对着城墙跪了下来。
哥。她在心里祈求着原谅,反复地说道,对不起,是我没用。
眼泪再次滚落着滴在身前的砖上,赵瑾哽咽了气息缩跪成一团,两手捧着这截断指,双肩剧烈地颤抖着。
日头已经转到了头顶正上方,影子落成了一个圆形的阴影,将她包裹在内。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至亲的人替她受累。
赵瑾无助地捶打着身下的砖墙,万般痛恨这样渺小的自己。
保不住母亲,护不住君父,留不住替她挡刀的叔伯,现在连兄长都弄丢了。
她能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
几名守将沉默地互相对视,都不敢说任何话语。
良久之后,这伏在砖上的身形动了动,赵瑾一手擦干了泪,迅速地起身,眼中一片赤红。
“我跟你没完。”她把布袋收入怀中,倏然朝城下看了去,咬牙切齿道:“周茗,老子要你的命!”
第184章 援兵
范蔚熙从昏沉中睁了眼,视线一垂,看向自己右手的小指。
周茗切了最外的那一截,这只指现在用纱布草草地包扎着,动一下就是钻心地疼。
帐帘从外一揭,范蔚熙只看到那双靴子就知道来者何人,他垂着眸望向帐中一隅,脸上苍白胜雪。
“未时过了。”周茗盘步到他身前,毫不客气地扯下了他右指上的纱布,用匕首的锋刃对准了他残指上第二截的筋骨。
范蔚熙闭上了眼,咬着口中的帕子又是一道低沉的哼声。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