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灾星。”她先是低喃一句,挣扎似的摇了摇头,随后霍然起身,冲着面前的虚无瞪红了眼,大声辩言:“我不是灾星!”
外间嚷声不休,赵瑾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大步走出了客房,泛红的眼倏然凉了下来。
第182章 守城
范蔚熙站身在学堂外,声嘶力竭地将百姓们的喊音压了下来,他喘了口气,对着面前的上百双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听信了这些,可这些年若不是有赵侯守在梁州把控关口抵挡车宛,剑西不可能有这样的平静。”
“你们要开城降了朝廷,这是将赵侯往死路上逼。没了这样一个人看守三州,将来无论是谁来接任,都不可能比现在更好!这么多年了,朝廷对剑西是什么态度你们真的看不出来吗?他们何曾真的对这里上过心!”
他说到此处,忽闻身后的门吱声一响。
赵瑾昂首出来,脸上的惧怕已经消散殆尽。范蔚熙心中一慌就要推她回去,但赵瑾抬手一压拒绝了,她看着这些围堵在学堂门口的人,平心静气道:“建和三十年,我十二岁第一次上战场,那时候知道了血是热的,杀人后的恐惧也是可以消退的。自那之后,我每一夜的梦里都是无边的疆域。建和三十三年,我正式接手梁州四大营,所思所想全是如何捍卫西境边线,保全敦庭和元中的繁盛。”
她如数说着过往这些年与车宛搏斗的时间线,学堂外鸦雀无声,范蔚熙心中的紧张也暂且搁放,他往后些微退了退身,让赵瑾立于最前方。
“建和三十六年,车宛入侵凰叶原,我在那一战中失了将,自己也滚得一身狼狈,万幸还是抵挡住了,没让蛮人侵入梁州半步。去年年末,车宛意图掌控羌和,他们从河州入兵,致使河州边线伤亡惨重。”赵瑾看着他们,忽然笑了笑,“这些事你们不知道,又或者说,这些年的大小战事,你们知道的都不多。那是因为我让人压了下来,我不想让你们对这片土地怀揣恐惧,所以从不让麾下的任何一人对外流露战争的只言片语。”
“元中今日有此劫难是我之故,可我没了退路,你们就一定有吗?”赵瑾咽了一口唾沫,长叹之时眼尾不禁还是发红,她张张嘴,又说:“我赵怀玉不惧不怕,也从未对不起剑西一星半点。我做过的,我认,所以我不会缩在屋内不敢出来。你们要这样讨伐我,总得给我一个令我信服的理由。”
一道喊音从街口传来:“侯爷没有错!”
海炎之带着士卒们赶到,扯着喉咙又道一声:“侯爷没有错——”
赵瑾看了那边一眼,收回目光来,“谁在城内散布谣言,便是盼着元中早一日城破,这样居心叵测的人,望诸位能及时明辨。你们放心,我不是逃兵,绝不会弃下这里不管不顾。”
“报——”
安静的街头忽然又是一阵急声传来,东城门的探头大喊:“侯爷!东门受袭,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
惧声在人群之中轰然而起,赵瑾当即对海炎之下令:“派一队人保护百姓们往城内走!别靠近东南两门!去南门传话,那边的防守不可掉以轻心。余下的人全部去往东门下集结,随我应敌。”
她回屋去匆忙穿了甲,跃之马上就往东门去,一路上还在听到散布的谣言。
“是赵瑾!”有人指着她大喊,竟然还要追着过来,范蔚熙策马跟上挡在她身前,匆忙说了一句:“快走,这里有我。”
赵瑾没空在此逗留,打马便走,还未及东门的百步之内,便见外墙下方那堵抵挡在城门后的新墙已经塌了。外面声势喧天攻势正盛,守将们担心抵挡不来,便以上百名士卒作为人墙撑在这里,用力地从内抵住城门。
撞门再次袭来,士卒们被震得些微不稳,但异口同声道:“顶住——”
剑西军已经整装待发排站在城墙下,赵瑾从马背上跳下先攀去了城墙上,她站在垛口后往下才瞥一眼便迅速蹲身躲下,一支流箭唰地冲了过来,正落于她的身前。
投石机接连往城内推砸着巨石,城墙损了好几处垛口,形势千钧一发,下方的城门亦是岌岌可危。
“怎么突然这样?”她问着一旁的守将。
“就在刚才不久,来了一伙肆意滋事的人,给侯爷你波脏水不说,还让我们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这守将还没说完就呛了一口冷风,他咳嗽几声,又道:“我们不敢对百姓动粗,一时觉察不够,又阻拦不及,让他们将堵门的墙给砸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赵瑾抿着唇,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一场谣言的用意何在。元中只怕在闭城之前就混进了周茗的眼线,这些人不动声色地藏在城中,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契机。
只是人海茫茫,要揪出这些人属实是难。
赵瑾不欲在这些人身上继续耗费精力,她站在外墙上眯眼看着对侧的内墙,又低头望着下方瞧了片刻,心中初拟战术,将下面的剑西军点为了三翼。
外城墙上的防御不见停歇,但岭南军这一次的攻势远超之前的几次,竟是拿着活生生的人作盾,掩护着另一批人用撞城木重击外墙的城门。
“侯、侯爷!”城门后的士卒憋红了脸喊道,“要……要拦不住了!”
赵瑾心中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冲后方喊道:“火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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