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民优又问:“那他现在去了何处?”
黄世真道:“说起这个,不知你们近来可曾听到剑西元中散发的邀帖?”
几人都是摇头,黄世真便从袖袋中拿出了一张纸来示给他们看,“这个,是范蔚熙以范氏之名广散的求贤邀帖。”
“范蔚熙?”一人大惊,“他怎么会卷在这里面?”
“如何不会?”唐民优看了他一眼,道:“范家和赵老侯爷是世交,听闻赵老侯爷当初就是为了范家,才远走剑西再不回京。如今剑西反了,范蔚熙自然是要助剑西一臂之力。”
薛珍又恨又叹,“范家这世代的名声,就这么毁在他身上了!”
黄世真道:“沐霖前几日给我来了信,他如今就在元中,意与范蔚熙共谋此道。”
“什么?”几人愈发震惊。
薛珍道:“赵瑾此等乱臣贼子,竟还有人愿意为他效力?这两人,可都是颜老先生的门生啊!”
黄世真道:“听闻赵瑾在剑西建了一条丝绸商链,还大开互市,引了不少行商前往。以此形势来看,他这是要与朝廷一战到底。”
有人问:“范蔚熙广发招贤帖,真的有人去吗?”
黄世真道:“有,去的人还不少。我与范蔚熙没打过交道,但听说他这些年走遍了大楚各地,结交的文人墨客多不胜数。倘若这些人真的愿意为他所用,那么朝廷就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
众人沉默起来,唐民优忽说:“诸位还要搏一搏这春闱的杏榜吗?”
薛珍纳闷地看着他,道:“这是自然,咱们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一朝高中两榜,光宗耀祖吗?”
唐民优起身,对他们揖礼一拜,“抱歉,恕我不能与诸位一道了。”
“你……”薛珍眼睛都瞪大了,不可置信道:“你也要去投靠赵贼?”
“我虽然没做过官,但多少也听说过朝中的现状。既然连沐霖兄都无法容忍,那么我不得不怀疑我从前一直坚持的路究竟是不是对的。”唐民优看着这几双眼睛,面容肃然,“先帝为何暴毙?而赵侯戍边多年毫无动静,为何会在一夕之间突然言反?还有洛安的矿工起义,这些事情若是全连在一起,不是正好说明朝廷治理无度吗?诸位放眼看看朝野,似我等这般的贫寒之士,究竟还有多少?而我们即便有幸中第,又能在朝中支撑多久?”
几人互相对望,皆是无言以对。
唐民优道:“我在邑京看不到我的出路。况且……况且我兄长还在剑西参军,我此番前去,也算是能与他团圆了。各位就此别过,好自珍重,后会有期。”
他说完就走,留下一干人目瞪口呆地坐着,许久没回过神来。
“这……”他们都恐愕地朝黄世真看去,就见他目中灰暗无神,低声言道:“完了,要完了。”
沉重的气息笼罩了皇城,朔北军报入了宫闱,好似一颗石子跌入了深不见底的幽潭。
秦潇看完这刚刚送到的军情,眼睛一抬,扫了一眼早就等候在此的宁澄荆。
他把军报放在一旁,暂且不问,而是对他道:“小舅舅是说,范蔚熙以范氏之名,替赵瑾招揽贤才?”
“是。”宁澄荆道,“邀帖已经传开了,四月月初,他要在元中公然设宴,替赵瑾博个名声。”
“呵。”秦潇一声冷笑,“他倒是敢得很啊,从前还真是小瞧了,竟从未将他放在眼中过。”
宁澄荆道:“据说投奔而去的人不在少数,圣上,臣前些时日递了一封奏疏,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秦潇问他:“小舅舅此举,舅舅怕是并不知晓吧?”
宁澄荆道:“圣上与大哥舅甥多年,该是知道他的为人,臣这奏疏根本不可能入他的眼,故而,臣直接说与圣上听。”
秦潇道:“朕若是也不赞成呢?”
宁澄荆叹了声气,“圣上,赵瑾如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要与朝廷分庭抗礼。大楚眼下急需政改富国,否则国库空虚总是不安,前线的仗也不能施展开来。臣听说,已经有不少商贾去往了剑西,还将不少商源带了过去。圣上,不能再放任赵瑾继续如此了。”
秦潇道:“朕当然知道不能放任他继续下去,可是你看,这是刚刚到的朔北军报。三日前,朔方对格里部出了兵。”
宁澄荆问:“格里部又进犯了吗?”
秦潇道:“是朔方主动出的兵,这帮人倒是机灵,知道朕不可能在这种关头让乌蒙对他们动兵,所以先消除格里部这个未知的隐患。”
宁澄荆没再出声,秦潇回思着他刚才所说,问道:“范蔚熙在元中大肆招揽贤才?”
“是。范致远当年也曾游走四方,听说此次去往元中的人,就有范致远的旧识。”宁澄荆说完,想了想还是道:“圣上,臣从大哥那里知道了吏部今年晋迁的朝官名单,臣私以为,这份名单很是不妥。”
秦潇问:“如何不妥?”
宁澄荆知道詹雨愤而辞官的事,便简单对秦潇讲了,可秦潇并不为之所动,只是淡淡道:“他既然这般看重名利,那么留在朝中也走不长久。他要走就走,朕还缺他不成?”
“圣上……”宁澄荆想说詹雨正是因为不看重名利所以才走,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说了也是无用。
“小舅舅不必再说了。”秦潇道,“朕才登位不久,有些事情确实得倚仗着各大世族。只要国库能有涨息,他们要吞钱便吞吧,喂不饱这些人,朕便没人能够驱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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