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停一下。”一宿过去,赵瑾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几乎辨认不出。
察柯褚拉紧了缰绳,问她:“累了?”
一直在前方探道开路的卲广也慢了下来,调转马头回走几步,问道:“侯爷,怎么了?”
察柯褚左右看看,并不放心这里,又对赵瑾道:“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
赵瑾昨夜浑浑噩噩,有些细节已经想不起来了,问道:“吕汀带着人断后了?”
卲广道:“是,他说已经将消息飞书传给梁州了。侯爷,咱们还是抓紧赶路,早些进中州与咱们的人会合。”
赵瑾看着身后跟着的这批南衙二营的兵,问陈参道:“你领了多少人跟来?”
陈参略略一估,道:“一千余人。”
这些人里面,至少一半都是当初跟着赵瑾在东寰猎场应付过杀手的,更有方密这种跟着她俘获过谦王的旧识。
“好。”赵瑾平静地点头,对他们道:“朝廷的消息应该没有这么快,陈参,你点百人去前面的平钟县多买些干粮,钱先垫一垫,回头我给你们补。其余人继续往前,咱们再行一日,今晚之前务必进入槐岭的界域。”
“是。”陈参随手拨了百人,一马当前领路就去。
她能再次恢复理智保持清醒,着实让察柯褚放了心,“你能这样就好。”
赵瑾扯了一下缰绳,策着马继续上路,淡淡道:“不然呢?我若是再看不开,岂不是白白让她们付出了那么多。”
察柯褚知道她现在的情绪很不好,只是竭力在忍罢了,便故意玩笑着与她说话,“往后,咱们是不是不用像之前那样装孙子受气了?昨夜那姓谷的王八蛋说你是乱臣贼子,我倒觉得做乱臣贼子挺好的,至少不用受窝囊气了。对了,梁州不是还有几个监军吗?我看啊,回去就直接宰了,送给这些王八蛋们当见面礼。”
“乱臣贼子。”赵瑾冷声一笑,“是啊,我突然也觉得,做乱臣贼子挺好的。”
这天下多的是忠心不二的义臣,他们匍匐在君王的脚下,只为皇帝一人谋权。谁人不想百世流芳,可是刀子没有割在他们身上,他们无法感同身受。
大楚已是沉疴满满,既然不能剜肉疗伤,那么反了这天地另辟乾坤又有何不可。
历朝历代最不缺的就是股肱正直之臣,而她做定了反臣。
赵瑾在风啸中抿紧了唇。这天下没有乱臣贼子,只有成王败寇。
朝廷的消息远没有他们逃了一夜的速度快,一干人匆匆路过平钟县,总算在子时之前抵达了京畿道与中州道的边界。
风雪来时路,夜渡亡命人。
不远外就是愧岭的城门,此时大门正闭,只有城楼上点了火把,有巡守站岗在侧。
赵瑾再次勒住了缰绳停下,察柯褚问:“咱们不去叫门吗?”
“就算你我不累,他们也累了。”赵瑾看看跟随在后跑了一日一夜的二营禁军,叹气道:“他们是京官,不比咱们耐性强,还是略作休息吧。”
卲广担心,“迟则生变,就怕等到明日,成了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
赵瑾道:“所以今夜不能叫门入城,留在城外好歹还能提前感知到风声。我对中州道略知一二,大概已经有了主意。生火吧,今夜轮班值守,至少要休息片刻。”
陈参下了马,将早已冷掉的炊饼递了个给赵瑾,“侯爷,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赵瑾并不拂他的意,接来咬了一口,嚼下之后问他:“你怎么想的?怎么愿意跟着我一路亡命?就不怕下错了注,最后输得一无所有?”
陈参爽朗笑道:“臣早就一无所有了。与其留在邑京一辈子不能出人头地,还不如大胆一次闯一回。反正人这辈子就活这一次,早死晚死都要死,那为什么不赌一把?东寰猎场那一次,臣就知道侯爷智谋双全,跟着这样的主子,臣觉得是个机会。”
赵瑾叹声,“我走错了很多,今夜的出路更是用血换来的,你说我智谋双全,我心里却只觉得虚的很。”
陈参讪讪一笑。
赵瑾又问:“你在邑京没有家室吗?”
陈参摇头,“没了。臣自小父母双亡,臣妻生孩子的时候一直难产,最后一尸两命,一个也没保住。臣原本还有个弟弟,但也是少年早夭。算命的说,臣就是个克亲的命。”他说着,摇头苦笑,“如果这真的是命,那么还能说明臣这条命挺硬,跟着侯爷来搏这么一把,倒也值了。”
赵瑾看了一眼二营的禁军们,问道:“那他们呢?都是孤苦无依之人吗?”
陈参道:“多数都是。臣方才仔细看了看,那些家中有亲眷的,都没有跟来。”
赵瑾比谁都渴望“家”这个字眼,陈参提到这里,她便又想到了秦惜珩。
陈参看着她目光中流露的哀思,劝慰一声:“公主应该不会有事。”
十五已过,但十六的月好似更加圆满,赵瑾遥遥而望,喃声道:“但愿如此。”
“侯爷。”卲广过来,递了个水囊,“喝点暖暖身吧。”
陈参猜到他们有话要说,便不多留,他走后,卲广才道:“若是只有咱们几个人,倒是很好混迹在人群里,即便朝廷有通缉令追下来也不怕。只是现在人这么多,怕是极难掩人耳目。侯爷,你明日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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