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赵瑾挣脱她,后退一步拱手作礼,“臣不敢造次。”
“造次?”秦惜珩诧异得自己都愣住,“你我这样的关系,何谈‘造次’二字?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随意发火,不该由着下人编排你。我以后每日都会去侯府,晨昏定省给母亲问安。我会学着做一个好妻子,会亲自照料你,从前的事情你不要与我计较好不好?”
赵瑾背上的汗都出来了,越发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抿着唇不说话,反倒让秦惜珩心中不安,着急着继续解释:“我之前喜欢谷怀璧,是觉得他身上有你的影子。接触几次后,他用志向高远来蒙骗我,利用我拿到他想要的权势。我现在才知道,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借着我往上爬,他甚至连我的安危都没有在乎过。”
“我自小长在母后膝下,算是宁家的半个女儿,他们与父皇争斗的这些年,我全部看在眼里。在我出生以前,父皇独宠贤妃,多次为她破例不说,还给了宗政一族无上的权利。可是明眼人都知道,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牵制宁家。后来他封程新禾为镇北王,是想掌控住北域的军权。他择定我嫁给你,也是因为宁微儿嫁了周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秦惜珩的气息微微不稳,仍是倔强地看着赵瑾,“怀玉,你以为我自小锁在深宫内院,对这些朝局之事就一概不知吗?我就是因为太清楚这些,所以当父皇指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用来笼络你的工具,我……”
她惴惴不安,低头搅动着自己的手指,“是我故意使小性子,将气都撒在了你的身上,明明你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明明你也不愿意陷入这潭浑水。”
屋内骤然一静,只余二人起伏不定的呼吸声。秦惜珩看着她,眼中仍怀希望,“怀玉,我们重新开始并不迟的。”
赵瑾想着该如何脱身,随口一句:“臣杀过人,手中鲜血无数,死后是要永坠阎罗地狱不得超生的。臣实非良人,恐会拖累公主。”
秦惜珩马上道:“可你保护的是大楚,剑西三州若不是因为有你,邑京何来繁盛可言?怀玉,杀敌不是罪孽,这是捍卫大楚的千万广厦,所以不存在杀戮之说。”
赵瑾又道:“梁州偏远贫瘠,臣只怕不日就要回去,再说臣身份低微,公主还是……”
秦惜珩抢说:“老侯爷稳住了西陲,彪炳千秋,更是配享太庙。你是他的嫡孙,如今又是镇守西陲的重臣,这京中比你尊贵的没几个,你何来身份低微之说?若是梁州需要你,我自然要随你一同前去,哪有独自留在邑京的道理?”
赵瑾想来想去实在不知再找什么借口,干脆道:“公主,臣有隐疾。”她说完极不自然地偏了偏脸,“臣不行。”
秦惜珩一时没有想到那方面,蹙眉道:“什么不行?”
赵瑾只好道:“臣不举。”
反正她确实也举不起来。
秦惜珩怔然。
赵瑾故意添油加醋又来一句:“所以臣的那位偏房一直不曾有孕。”
屋子一瞬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赵瑾的余光一直停留在秦惜珩身上,见她半天不语,再次以退为进刺激她,“臣有罪,骗了圣上与公主,只是当日宫宴之上,指婚来得太过突然,圣上金口玉言一语定下,臣不敢抗旨。婚夜那晚是臣不好,若是臣当时就说出来,也不至于……”
她说到这里故意一止,掀起衣摆就要跪下,“公主,臣现在就进宫向圣上认罪,请赐和离。”
“怀玉!”秦惜珩立刻拉住她,然而两双目光于空中相撞时,她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良久,秦惜珩才缓缓启唇,眼神坚定,“我不要和离,我为你寻医,总能有法子根治。”
治不好的。
赵瑾默默地想,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是束手无策。
“公主,”她垂下眼叹气,眸中一时之间惨淡无色,“臣是赵家的独苗,又怎会不想留下血脉?不论是臣的先生,还是母亲,这些年来都一直在为臣寻访良医。七七八八的药吃了不少,可仍是没有丝毫起色,臣其实早就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公主的这份好意,臣心领了。如今,臣不能再骗公主,也不能再耽误公主的大好韶华,所以公主,我们还是和离吧。”
“我不信!”秦惜珩按住她,不许她走,“你不许进宫,不许与父皇说和离之事,你若是敢,我就再也……再也……”
嘴边的话忽然就说不全了,她从前对赵瑾冷漠是因为心中厌恶,可是如今她眼中心中只有一个赵瑾,又能用什么来威逼呢?
秦惜珩眼眶泛红,再开口时,说的是:“你如果敢与我和离,我就将你三年前私自回邑京的事情说出来。”
赵瑾这一刻连心跳都缓减了下来,看向秦惜珩时,目光不由得森寒无情。秦惜珩原本说出口就后悔了,现在看到她这副神色,忙解释道:“怀玉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想与你和离,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刚刚是我说错了,你……”
“公主,你放过臣吧。”今日的大起大落闹得赵瑾身心疲惫,她自顾自地坐下来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啜着,“赵怀玉没有什么大志,只想好好地在梁州吃沙子,守着祖上传下来的那一亩三分田,不想卷到邑京的这摊浑水中。臣保证,不论那龙椅上坐的是谁,臣这辈子只臣服于他一个,其他的,一概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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