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比林衍想象得要大,后坐力也更加凶猛。
手臂有点麻,他不确定有没有打爆轮胎。
他再往后看去时,那人车窗边鲜血淋漓。
一部分白花花的软肉瘫软在窗边,还好夜色盖住了大部分视线。
林衍有点愣神,他是枪头不准对错目标,杀人了吗?
霎那间他小臂的青筋开始肿胀,他听到身后传来数声枪响,是父亲的保镖赶上来了。
他松下一口气的瞬间,那团看不清晰的白肉反复在他眼前闪现。
他是杀人了吗?
好疲惫,好想念姐姐身上的味道。
好想拥住她,好想跟她一起逃跑。
他会攒钱,攒一笔够他们衣食无忧的钱,去外面……去欧洲的小镇……或是她来选,任何她喜欢的地方……
逃开这里,逃开她的梦魇,也是他的梦魇。
林衍感觉眼前清晰的视线愈发不聚焦,黑夜降临,剥夺了他一切视线。
在恍惚之间,那具尸体仿佛在跟他说话,它咧开嘴,嘲讽他的软弱一般地大笑,但又因为喉管撕裂冒着血,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意识愈发模糊。
好渴。
喉咙像沙漠一样干。
林衍睁开眼,眼前的亮光与白茫茫的墙壁有点刺眼,他闭上眼适应一会儿,再睁开时,他听到小小的一声“少爷醒了”。
紧接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来,又被赶来的林家私人医生楚也轰出去,只留了林维康和另外两个人。
“水。”
他说这一句的时候,嗓子嘶哑得像被枯树的枝桠缠住了喉咙。
林维康拿来水杯,用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喝。
“别喝太多,你刚醒。”楚也瞥了一眼父慈子孝的戏码,她嘱咐道。
林衍当即没有继续喝,只是躺了下去。
楚也没让他继续睡,检查了一遍跟林维康说是精神高度紧张加上受了惊吓,没什么大事,多休息就行。
她看了一眼林衍吊的水,跟一旁的医生嘱咐了几句,看父子之间有话要说,二人一齐离开。
离开前楚也还是嘱咐了一声,“别聊太久,病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林维康点头,说了声好。
楚也和身后的医生一同离开,把门关上制造出绝对私密的空间。
“小衍,你很好。”林维康的双手把他的手握进手心。
林衍虚弱地上下扫视他,接着叫了他一声,“父亲。”
“你帮爸爸引开了坏人,不愧是我的儿子,有勇有谋有胆量,”林维康从不吝啬夸奖,“爸爸太欣慰了。”
这种近似对幼儿的夸赞,总会让人生出一种别扭感。
但林衍明白林维康是刻意维持出这种状态, 他要保证自己在上位,这种不把对方当作平等之人的夸奖,是一种矮化。
他忽视了林衍是成年人的这件事。
“我只是想着……要保护您。”林衍说。
“你吓到了,别多想,好好休息,”林维康说,“我新的生意忙不过来,等你休息好了,就来帮我。”
这是很明显地许诺让他更进一步接触林维康的生意。
“好。”
林衍点头,在林维康起身时,他又握住了林维康的手。
林维康回头,又安抚他,“安心睡,处理完公司的事物我就来看你。”
林衍这才松手,看林维康和保镖消失在房门之外,他放松了一些紧绷的身体。
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与洁白的装潢让他有点头晕。
他索性彻底往后倒,躺在床上,闭上眼思考。
怎么才能不刻意地让林榆知道这件事呢?
人总是更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东西。
林衍思考着,逐渐困意袭来,舒适的、包裹着的睡眠将他的所有筹划都咽下,缠绵着的丝线一簇一簇拖着他的身躯,温柔地下坠。
在睡眠里,他仿佛被柔软的羽毛支撑着。
在睡眠里,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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