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年少轻狂,年轻人往往把面子看的比天大,宁肯南墙上碰死了也绝不回头。
可这姑娘不一样。
她随时都能转!
变脸比翻书还快。
或许县衙的买卖……丢的真不冤枉。
师雁行抬着杯子停在半空中等了会儿,就见王江一个人在那儿想了许久,到底是微微抬手。
师雁行就笑了,主动伸手碰了下,“算我敬您的。”
说完,以茶代酒,仰脖一口干了。
这笑是真心的,因为今天的谈判之顺利超乎想象。
她发现王江这人还是有优点的,比如说能听进话去。
是,以局外人的角度来看,王氏兄弟实在不能算什么善人,那缺点多的简直就跟筛子眼儿一样。
可换位思考一下,其他商户就会强到哪里去吗?
也未必。
做生意就这样,势均力敌的才叫买卖,才叫合作。
你强他弱,叫扶贫。
你弱他强,是倒贴。
一开始,师雁行甚至都没敢指望王江能这么快主动找自己。
并非她自轻自贱,而是太有经验。
人,尤其是有了点岁数的男人,做事就爱端着,好像不摆点谱就活不成了似的。
万一再比你多几年经验,好么,恶心buff叠满了!
见面翻白眼算什么呀?指点江山又算什么?多的是造黄谣、下黑手、使绊子的,咸猪手揩油的,这些师雁行上辈子都经历过。
哪怕心平气和坐下来的,那是给你脸了!
他说你听,可以。
你说他听,不行!
本来师雁行都想好了,如果王江还跟那些油腻自信人一样不听人话,那今天就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式会面。
但王江听进去了!
师雁行简直欣喜若狂。
就她刚才那些话,说实话,多少道貌岸然看似温和的中年男人都未必接受得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说教……”
果然,垃圾就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哪怕他是个人渣,可只要能听进去人话,就还能从渣子里榨出油来!
回家的路上,名为师雁行的榨油机顺手把王江本人的性格特征又精确了下:
势利眼,有野心,狂妄,但是慕强!
他确实瞧不起女人,但如果你能在某方面某个时候打倒他,他就能把你放在平等的位置进行交流和对话。
乍一听好像很荒谬,合着你辛苦一顿,就是换来人家不歧视?
多少有点儿自甘堕落了吧?
但还真不是!
这世上自己没本事,还瞧不起别人的多了去了!
想明白这些之后,师雁行靠在车壁上长长吐了口气,觉得把握又大了些。
王江此人确实不值得信赖,但如果自己一直保持强势,隔三差五就弄出点什么实际性的成果来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他就可能是一个长期而稳定的合作伙伴。
回家后把情况跟江茴一吐露,她也有点意外。
王江竟然那么配合?
“这,”江茴手里捏着毛笔,半晌愣没落下去,“难不成以后真就要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发财?”
这商场上的关系可真是风云变幻。
感觉跟做梦似的。
“八字只是一小撇,”师雁行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先别高兴得太早。”
前段时间鱼阵见外面的迎春花开得好,缠磨着挪了几棵进来,长得倒是不错。
迎春花很有点野草性,平时根本不怎么需要费心,水也不用刻意浇,自己就枝条子抽老长,埋着脑袋疯狂开花。
师雁行装模作样侍弄一会儿迎春花,进来后洗了手,给自己倒了碗茶。
“不过利益驱逐而已。而且后面的细节才是最要命的,成不成的,现在也说不准。”
这会儿他们划算的是挺好,几家凑在一起弄个美食城,各展所长赚大钱。
如果觉得合作得不错,那么就继续搞下去;
若是觉得合不来,到时候大家好聚好散。
可实际操作起来,难呐!
其中,最容易引发矛盾的就是不同地段铺面的分配,以及各家经营内容。
虽说各展所长,但肯定会有重叠,到时候让谁做,不让谁做?
出于公平起见,或许可以同一类型的有两三家做,绝不能太多,不然容易内斗。
可天长日久的,肯定会渐渐拉开差距,到时候那些买卖不好的人必然不乐意。
所以还得预备着合同和后手,如果他们甩手不干了,空出来的摊位如何填补?
等等等等,这些都是要考虑的。
相较之下,王江那边的势利眼反而不算什么了。
江茴听得两眼发直,“阿弥陀佛,光听着就够叫人头疼的,一时半刻哪里弄得完?”
师雁行笑道:“就是这话。又要挑选合适的合作伙伴,又要去州城寻觅合适的铺面,还要协调做培训,别说三天五天,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能弄下来就算不错了!慢慢来吧!”
江茴点头,“也好,如今三妹她们刚刚要练出来,好歹你能松快几日,若突然再扑出去一个摊子,又得忙得脚打后脑勺。”
说到那些女孩子们,江茴又想起另一件事。
“前儿你跟我说还得买人,让三妹她们以老带新。买人倒不难,只是若再添人手的话,这小院就不大够住的了。”
统共就是个简化版的二进小院,前面光是三头牲口和相应的饲料,水槽,日常器具等就塞满了。
后面又要住人,又要放石磨和香料,着实有些拥挤。
眼下倒是还腾挪得开,可若再添,就显得逼仄。
师雁行想了下,“这倒是,赶明儿还得去找周开,让他尽快帮咱们寻么一处宽敞的院落。”
创业之初不断扩张,必然伴随着员工数量急剧增长,这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民间最常见的宅子就是这种二进小院,若想大些,只怕位置不如这个好。
好在现在三妹等人已经调教好了,又有姚芳她们从旁协助,师雁行无需再像以前那样疲于两头跑,稍微偏些也不要紧。
隔天师雁行果然派人去请了周开来。
周开一听就笑,“师掌柜如今的买卖越发好了,恭喜恭喜。我多嘴问一句,师掌柜是想常住呢,还是短租?”
师雁行问:“常住如何,短租又如何?”
周开就详细解释了一遍。
像师雁行想要的那种带跨院的,城中心本来就不多,而愿意往外租的就更少,寥寥几家也是坐地起价。
真要算下来的话,恐怕几年的租金都能买下来了。
“所以我想着,师掌柜若手头从容,遇见合适的,倒不如直接买了。
一则免了有些房主见您生意红火,续租时坐地起价;
二则日后就算不住了,转手租出去,几年也就能回本,多少是个产业,总亏不了。”
师雁行一琢磨,倒也是。
来五公县一年,她手里也攒了三几千两,正经是个富婆了。
这年头银号并不给利息,白放着可惜了,不如提前炒房吧!
见她意动,周开又笑着添了把火,“如今您也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窝在这种小院子里忒不像。知道的呢,说您不拘小节;若遇到眼皮子浅的,指不定传出什么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师雁行给他逗乐了。
“买卖房屋比单租多赚不少吧?”
周开一本正经摆手,“嗨,瞧您说的,我成什么人了?人靠衣裳,马靠鞍,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吗?”
顿了顿又嘿嘿一笑,“当然,若能托您的福做一笔大买卖就更好了。”
话糙理不糙,外出的行头人的脸,该讲究的东西你省不了。
就好比出门商业谈判,对家穿高定开宾利,你总不能穿着地摊货骑小电驴就去了。
不像话。
先问问院子,下一步恐怕就是买马了,她现在年纪小,好歹还能混一混,可回头万一真去了州城,要跟中高层的大人物打交道了,总不能再弄个骡车去……
原本觉得一年攒的钱不少,现在噼里啪啦一算,一套行头添置下来好像也就不剩什么了。
行吧行吧,有出才有进,至少自己现在买得起了,敢想了,这就是好事啊!
还没到晌午呢,田顷和柴擒虎哥儿俩就来了,还带了满满一包袱野菜。
“师娘让我们来瞧瞧你,说有日子没过去了。”
师雁行这才想起来昨天是例行交作业的日子,可因忙着和王江推拉,竟给忘了。
“罪过罪过,实在是忙糊涂了,等会儿我跟你们一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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