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骆兴朝终于等到了毕文祥和崔元风的消息,毕文祥开始汇报道:“科长,手下的兄弟们没有什么发现,不过审讯科的癞头说,昨天晚上审讯室一直在有人使用,值班人员熬到了天亮,但是审讯人员都是李志群的人,我们打听不到具体情况。”
崔元风也在一旁说道:“吴世财也根本不在他的办公室,我们找不到他,不过在总部的高级干部寓所那里,发现了他的跟班,我怀疑吴世财就在那处寓所里,不过我们不敢靠近。”
听到他们的叙述,骆兴朝不由得吸了口冷气,事情这已经很明显了,李志群他们抓到了一位极为重要的人物,并在审讯科审讯了一个通宵,最后还把这个犯人带到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高层干部专用的高级寓所里安置,甚至还让吴世财这个行动大队大队长亲自看守。
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个犯人转移到高级寓所里呢?答案很简单,这个犯人招供了!不然只怕还一直在审讯科的大牢里呢,这个情况和当初抓捕中统叛徒孙向德是多么的相似!
而且他一定说出了极为重要的情报,所以李志群这才跑到影佐机关,向晴庆正良汇报情况,对,一定是这样!
把发生的这一切都捋成了一条线,脉络逐渐清晰起来,骆兴朝心中越发的不安,他迫切地想知道真实的情况,而且是越快越好。
李志群到底抓捕了什么样的重要人物呢?军统?中统?还是地下党?
骆兴朝实在是无法确定,不过鉴于这段时间以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和军统局上海站的特工战,骆兴朝更倾向于是上海站的人员,但也有可能是自己所属的上海情报科,无论是何种情况,这都是一个极坏的消息。
想到这里,骆兴朝越发的焦急,搞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他无法向上级汇报,就是报上去,最后还是会要求他查清原由,他向崔元风问道:“寓所那里防备的严密吗?”
崔元风点头说道:“光是明哨就有十个,暗哨不知道有多少,我们靠不过去。”
骆兴朝没有再多问,直接吩咐道:“让手下人多打听一下,有消息赶紧汇报给我!”
“是!”崔元风和毕文祥点头领命而去。
骆兴朝的心中焦急,他的感觉很不好,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好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敲门声响起。
“进来!”
可是让骆兴朝吃惊的是,推门进来的,却正是李志群本人。
“主任,您怎么过来了,快,快请座!我给您倒杯茶!”骆兴朝的脸色立时变得笑容可掬,他赶紧迎上了几步,热情的招呼道。
李志群笑着地摆手说道:“兴朝,不用忙乎了,我说几句话就走,不耽误你下班。”
可骆兴朝还是手脚麻利的沏了一杯茶,递到李志群面前,两个人相对而坐。
骆兴朝首先开口说道:“主任,您到我这里来,有什么吩咐?”
李志群的目光流动,清咳了一声,斟酌了一下语句,语气和蔼地说道:“兴朝,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谈一谈,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为晴庆大佐做事,可谓是志同道合,所以我今天才登门拜访,大家好好叙谈一下。”
骆兴朝一听,李志群把姿态放的很低,一点没有摆主任的架子,当然,骆兴朝也自有底气,不怕他摆架子,不过李志群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晴庆正良那边敲打了他,迫使他主动过来和自己说和了。
想到这里,骆兴朝也微微一笑,说道:“主任言重了,应该是我去拜访您,向您汇报工作,还要劳您登门,实在是惭愧!”
李志群今天来的确是要和骆兴朝把话说清楚,他知道骆兴朝作为晴庆正良的眼线,如果真要是对自己不利,在私下里给自己打小报告,只怕日积月累,早晚要坏了自己的事,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不好的征兆,他到底不愿意得罪骆兴朝,所以还是决定主动登门。
只见李志群轻叹了口气,语气诚恳的说道:“兴朝,你我之间就不用这么客套了,今天晴庆大佐也提到了,你多次在他面前为我说话,真是多谢了,你也知道,现在我处境艰难,也就是你肯为我说几句话了!我心领了,你虽然比我年轻几岁,可是资历方面却在我之上,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帮衬啊!”
“您太客气了…”
“不,不,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李志群接着说道:“之前你提到的,想要调拨一些军统局的投诚人员,其实我的意思没有问题的,只是想要过了这段时间,再调拨给你,你也知道,现在我们和军统上海站打的正是激烈,我是想借用这些人找出潜伏的上海站特工,绝不是不支持你的工作,可没有想到让你误会了!
这样,我明天就把这些人员全部调拨给你,不仅如此,我还可以承诺,之后俘虏的军统局特工也都可以调到你的部门,毕竟你们第一处就是负责针对军统的部门,你看怎么样?”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现在机构庞大,共有六个大处,五个行动大队,各自分工明确,其中第一处就是专门负责针对军统局特工的,而骆兴朝就是第一处的情报科长。
李志群的话,顿时让骆兴朝眼睛一亮,这样一来,以后所有军统局投敌人员可就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有自己的约束,就可以极大的降低这些人的危害性,这自然是再好不过。
他身子一挺,马上说道:“主任,这可是太好了,我这里的人手实在是太少,除了我的那些人,其他又都是一些没有经验的人员,这工作起来实在是困难,现在有您这句话,那我可就愧领了!哈哈!”
“你我之间何须客套,哈哈!”
一时间两个人相谈甚欢,骆兴朝眼珠一转,接着说道:“主任,现在丁墨可是上蹿下跳,折腾的厉害啊,我今天在晴庆大佐面前狠狠地告了他一状,晴庆大佐对他非常不满,而且他竟然还想从社会部调一批人员进入特工总部,其心叵测!主任,你可不得不防啊!”
李志群闻言也是恨恨地说道:“这个消息我也知道了,不过特工总部现在还在我的控制之下,他就是调进来,我不给他职位,也是枉然!”
李志群一直牢牢地把握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实权,六个大处,五个行动大队,他的人占了一大半,还都是实权部门,丁墨手里的力量有限,所以他并不担心。
骆兴朝却是摇了摇头,李志群做事情是把好手,可是毕竟以前在基层待的时间太长,这些官场上的手段还是差一些。
“主任,您有些大意了,丁墨和周部长关系交好,周部长可是特务委员会委员,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只要他找个由头,说是加强特工总部的力量,增加特工总部的编制和部门,您难道还能说不?到时候六个处变八个处,甚至十个处,这些人不就安置下来了?那个时候,您的日子可就难熬了,还是要未雨绸缪啊!”
骆兴朝的话,立时让李志群心头大震,如果真的这样操作的话,自己还真的无法拒绝,总不能明明白白的拒绝上级给自己增加编制吧?再说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正主任,毕竟还是丁墨,这件事情上自己很难阻拦。
而且社会部里的人都是国党旧人,社会地位和官场资历,自然比他手里的那些青帮弟子高得多,只怕一进入特工总部,就要压了他的人一头,这样一来,自己手上掌握的实权必然会分摊开,优势只怕不在了!
李志群暗道一声不好,自己还是大意了,对这件事没有足够的警惕,他看了看一旁的骆兴朝,忍不住低声问道:“兴朝,这确实是我疏忽了,不知你有什么好办法?”
骆兴朝微微一笑,说道:“主任,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自然是要为您着想,那我就直言进谏了。”
“你快说!”李志群催促道。
“现在,这就要看谁的手快了,所谓先下手为强,你不能干等着对方出招,现在就要动手。”
“动手!”李志群诧异地看着骆兴朝,不明白他的意思。
骆兴朝接着说道:“就是对丁墨手下的人出手,趁着现在我们的人占据优势,直接撕破脸,大家明刀明枪的较量一下,彻底剪除他的羽翼,把事情闹大,要让上面的人知道,搞那些官场手段在你这里行不通。
我们的优势就是有晴庆大佐撑腰,有影佐机关长撑腰,大不了还回影佐机关,可是新政府可就不一样了,这些人都是些卖嘴皮子的官僚,耍心机搞手段还可以,可是来真的,他们就差得远了,他们手中无人无枪,没有了我们保护,连大门都不敢出,所以一定不敢真的和我们翻脸,最后肯定是要息事宁人,安抚我们,最后再由晴庆大佐出面为我们说话,您再提出要求,把丁墨赶走,不然就一拍两散,看看他们怎么办?”
一番话说的李志群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骆兴朝的办法如此激进,这是要掀翻了桌子,重新摆盘子,自己可真没有想到这么干,他不禁犹豫地说道:“这么干?可就真的没有余地了!”
骆兴朝心中自然是另有打算,目前李志群对军统局的威胁太大,如果在他的后院添一把火,让他把注意力转到内耗上面,这样既可以降低军统局的压力,又可以损耗七十六号的一些力量,所以加剧丁李二人之间的矛盾,就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也可以为自己再进一步,掌握更多的权力,创造有利的条件!
“余地?现在对方已经把枪顶在我们的脑门上了,哪里还有什么余地?只要我们退一步,对方就会进一步,到时候温水煮青蛙,再想还手,只怕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等他们彻底掌控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那您还有什么价值可言?连谈判的底牌都没了?谁会把您当回事?就是晴庆大佐那里只怕也不会理睬一个无用之人吧?”
李志群顿时反应了过来,自己的所有依仗就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没有了手中的这股力量,自己无论是在新政府,还是在日本人的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所以对方和自己争夺特工总部的实权,自己确实是一步都不能退,如果是这样,那早一点动手,就多一份胜算!
李志群沉思良久,反复权衡,其实他从内心深处还是愿意投靠伪政府的,毕竟日后伪政府真坐了天下,自己也算是修成正果,成为开国大员,可是现在既然高层不认同自己,就是想给别人当狗,只怕还要被人踹开,那自己可就犯不上了。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转头对骆兴朝说道:“还是兴朝你看的清楚,我身在局中,反而是患得患失了,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说到这里,他赶紧又加了一句:“事情若成,我绝亏待不了兴朝你!”
骆兴朝哈哈一笑,点头说道:“主任客气了,那就干脆一点,直接下手清除丁墨的人,我看就从张名时开始!”
张名时正是骆兴朝的领头上司,也是第一处的处长,此人出身中统,是中统局的特务头目,叛变投敌后加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还抱上了丁墨的大腿,是丁墨的亲信人员,李志群一直对他心存不满,现在骆兴朝提出要动张名时,李志群自然是愿意的。
突然他心中一动,很快猜出了骆兴朝的用意,原来骆兴朝也是想要上位,看上了这个处长之位,现在是要借自己之手,除掉张名时,为他扫平道路。
么的,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李志群暗骂了一声,不过现阶段自己和他的利益也是一致的,自己要清除异己,而骆兴朝是要再进一步,大家这才有合作的基础和条件,反而是件好事情!
李志群此时也不再犹豫,接着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骆兴朝不觉好笑道:“还需要什么办法?我们就是说出花来,丁墨也是不信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直接动手就是了,军统上海站和我们打的天昏地暗,刺杀一个七十六号的处长不是很正常吗?您说呢?”
李志群闻言也是觉得有道理,反正借上海站的名头除了这些碍事的家伙,也能说的通,不过就是借口而已,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就不管了!
想到这里,他笑着说道:“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我马上去安排,兴朝,以后这一处处长的位置,可就非你莫属了!你放心,我一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财力人力都优先提供。”
骆兴朝一听,也知道自己的打算瞒不过李志群,也就懒得推辞,笑着说道:“那就谢谢主任的提拔了,不过在人员方面还要请主任关照,您也知道,我是军统出身,我可是看不上那些市井混混。”
李志群闻言知音,心里知道,骆兴朝这是在指之前自己安插在他手下的那些青帮弟子,他哈哈一笑,大手一挥,笑道:“好说好说!我之前说的一定算数,而且很快就会有大批军统特工落网,到时候,所有的人员都补充在你的第一处,交给你统一管理,你看怎么样?”
果然是这样!骆兴朝心头巨震,没有错了,李志群说的这么笃定,一定是军统方面出了问题,到底是上海站?还是上海情报科?必须要马上把消息传出去,确认所有人员,看一看到底是谁落在了李志群的手里。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李志群这才起身离去,骆兴朝看天色见晚,也是坐不住了,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也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三个小时之后,易华安接到了骆兴朝传递出来的情报,看着这份情报心头也是一紧,这和之前确定孙向德的情况极为相似,事实证明,最后孙向德将中统在上海的力量全部出卖给了七十六号。
那这一次被捕的又会是什么人呢?根据木鱼的判断,很有可能是军统局的人,至于是上海站还是情报科目前还无法确定,那就只能按照之前处长的处理方式,各自核查自己的人员,看一看到底是谁失去了联系?
易华安负责上海市区里的情报工作,手下有一支情报小组和左刚带领的行动组人员,他马上紧急联系,开始逐个排查,同时两封电文迅速发出,内容相同,一封是发给重庆行动二处,一封是给了情报科机关谭公馆。
黑夜中的电波传送,很快就把各方面都惊动了,霍越泽接到左柔的汇报,不敢怠慢,赶紧对租界里的所有人员进行确认。
而发往重庆的电文,很快交到了宁志恒的手中,看到电文里情况,宁志恒顿时一惊,他比易东安更多一分担忧,那就是被捕的这个人如果不是军统的人员,而是地下党成员该怎么办?
可惜他如今身在重庆,无法和农夫取得联系,不能像上次一样,给地下党发出警告,让他们自查,现在看来,上海的局势只怕会有重大变化,自己必须要尽快赶回上海坐镇,不然留在重庆,做什么事情都慢一拍,那里可是自己的根基所在,真要出了大纰漏,只怕要追悔莫及。
接下来他不敢有丝毫的耽误,尽管已经是凌晨深夜,可他还是驱车直接赶往了局座的住所,紧急求见局座。
局座听到是宁志恒求见,不觉惊诧不已,这还是宁志恒回到重庆之后,第一次深夜上门求见,要是在之前在清剿行动中,无论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宁志恒都没有这样紧张过,看来一定是事态严重。
宁志恒被引进了客厅等候局座,不多时,局座更衣出来相见,看着宁志恒沉声问道:“志恒,出了什么事情?”
宁志恒赶紧将电文递交给局座,开口说道:“上海情报科的紧急电文,我觉得事关重大,只好深夜前来,打扰了您的休息,请您原谅!”
局座没有客套,直接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然后将电文看完,也是眉头皱起,出声问道:“没有更确切的消息吗?这满篇都是猜测之言,就为这个情况,你深夜跑来我这里?”
情报工作最忌讳就是不确定,没有确凿的情报,就冒然汇报,这确实不合规定,可是宁志恒却不这么认为,他赶紧解释道:“局座,根据情报上来分析,七十六号的人一定有所收获,可是我的内线没有能力进一步确认,不然就有暴露的危险,之前也发生过一次这样的情况,最后证明,被捕之人是中统局苏沪区的重要干部孙向德,结果那一次中统局损失惨重,不仅在上海的情报力量被尽数摧毁,就是藏在苏州城里的机关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为害甚重!现在我的情报科已经开始自查,可是上海站的自查还要您来下令,局座,不可掉以轻心啊!”
局座一听宁志恒的话,慢慢地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宁志恒安插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内线确实是尽力了,他点头说道:“是我太苛求了,不过还是要他尽快查明情况,我这里也会马上通知上海站进行自查。”
可是说完之后,他眉头一皱,接着说道:“可现在联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想要通知上海站必须等到明天。”
军统局总部和各个分站之间的电台联系,都是要有提前设定的电波频段,不然那么多的电波频段,对方无法选择,就谈不上接收电波信号。
还有就是提前设定的联系时间,接线员不可能长年二十四小时守在电台,大的电讯总台还能够做到,可日本敌占区潜伏的情报站,因为工作条件的限制,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大多都是在夜间设定一个时间进行联系。
可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总部和上海站的电台联系时间已经过去,总部也无法马上联系到上海站。
宁志恒心中焦急,接着问道:“那最快什么时候能联系到上海站?”
“明天中午十二点,还有一次联系的时间,通常只有紧急情况才使用,这是最快的时间了。”
宁志恒一听,心中虽然不甘,可确实无可奈何,只好长舒了一口气,点头说道:“那就明天中午发电,让他们尽快完成自查,但愿不会有什么问题!”
局座也被宁志恒的情绪所带动,看了看客厅里悬挂的钟表,不禁一脸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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