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兴八年。
春孤凉来了,一步步的走得近了,然后一脚踹在了脸上。
鼻涕眼泪哗啦一声,就一起下来了。
若是将朦胧的视线越过崇山峻岭,大山长川,越过那些山林,县城,蜿蜒的道路,残破的村寨,当一面硕大无比的吕氏战旗无精打采的立在面前的时候,也就看见了位于战旗之下,似乎弥漫着一股灰青色的庞大军营。
这便是在焉耆员渠城城下的吕布军团了。
焉耆,员渠,其实都是一个词的不同音译,所以它又被叫做乌夷、阿耆尼,在焉耆左近,有一个大泽,也正是这个大泽使得在这里的人可以有这比较好的生存生活条件。
在春季,西域这里同样也不好进军。
即便是吕布有无双的武勇,也改变不了天气,愤怒同样也不能使得天不下雪,不下雨。
士兵巡逻、车马来去,带起水花与泥泞。
战旗湿哒哒的下垂着。
这样的天气里,大部分的士兵还是在营帐里呆着,等待雨停。
焉耆之前被打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过来,再加上临近西海城,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很卑微的样子,不管是吕布要什么,都给什么,甚至让人感觉若是吕布要睡焉耆王的老婆女儿,焉耆王也会让人洗干净了送到吕布床头。
别以为焉耆的会有什么美女,实际上在这个年代,大多数的所谓美女其实都不怎么样,并不符合后世的审美……
是正常的那种审美。
因为这些封建王朝之中的女性,大多数人不是太肥就是太瘦。
太瘦的是一般的民众百姓的女性,因为长时间的劳作,再加上没有足够的营养摄取,所以基本上都是又黑又小,基本上都是封建王朝的通病。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封建王朝之中的文人都是喜欢十几岁的萝莉的一个原因。因为一旦超过二十岁,没有充足营养和日常养护的封建王朝之中女性就会衰败得非常快,各种皱纹一天一条不是梦。
另外太肥的,就是士族女子了。后世大体上会认为是猪类型的,在封建王朝的观念里面反倒是『珠圆玉润』。有些士族女子生下来就是为了联姻而存在的,所以必须『好看』,吃多运动少,导致皮下脂肪积累很多,一掐都能出油都那种……
因此万一真的有穿越党想要在封建王朝之中开后宫的,其实面临的往往都是悲惨的下场,想要有龙傲天类型的,动则就是什么符合后世审美的绝世美人环绕左右,然后倒舔得死去活来,基本上就算是做梦都不可能。
相反,如果穿越党表现优异,说不得还被当地士族土着看上,然后强行俘了作为赘婿,让自家引以为傲的肥得流油的女儿往上一趴……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也。
啥?
不愿意?
这年头,又有谁会去关注某个人的想法,在意某个人的意愿呢?
就像是焉耆王,当下也没有人去管他愿意不愿意。
在焉耆城中,或许他就是一个王,可是在吕布面前,他就连一条狗都不如,至少狗还可以自由的出入吕布的大帐,而他连进大帐的资格都没有。
临近正午之时,大帐之外有水泽声响,然后魏续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像是一条狗一样的抖着身上的蓑衣雨披,『这鬼天气,还下个没完没了!』
大帐中央,吕布双手按在桌桉上,看着面前的地图。
『主公!』魏续身上还带着一些雨水,大大咧咧的说道,『车师又派人送东西来了,还送来了一封信……都按主公吩咐,东西留下了,信使我砍了……书信在这里……』
魏续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来,然后递给了吕布。
吕布打开了书信,随意看了看,然后又是扔在了桌桉上,『又是敷衍欺瞒于某!哼!』
魏续嘿然出声,『我看这车师真是一点都不识趣!我们干脆直接干过去得了!』
吕布原本的意思,是要让车师出动军队,作为附庸兵一同进军,但是很显然车师宁愿一而再的道歉,送东西,但就是不愿意出兵。
高顺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方向不一样。』
『啊?什么?』魏续没听清楚。
地球是圆的,但是西域不是圆的。吕布并没有办法说从一个地方打到另外一个地方,然后一路不用走什么弯路回头路的。车师在焉耆的北面偏东方向,虽然说之前有派人前往车师的交河城,车师前部也确实是低下了头颅,但是车师还有后部……
车师前部的王臣服了,不代表车师后部的王也愿意投降。
『不一样也要打!』魏续挥动着手臂,『车师后部自以为和乌孙接近,所以可以得到乌孙的支持,一直以来都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如今我们有二十万大军,若是就这么让他们轻易蒙混过去,到将来就更不好处理!』
高顺沉默了下来。
魏续说的也是实情。
二十万虽然说是号称,但是若说出动的人次,也差不多有这么个数值,毕竟民夫来来回回的运输粮草,累积起来也是庞大的人次数目。真正野战的人马,其实只有不到一万的吕布核心兵卒,以及一万左右的附庸兵。
就这么一个数量的军队,每天消耗的粮食是惊人的。
焉耆是一个节点。
往北是车师乌孙方向,往南是鄯善疏勒,往西是龟兹,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无人区盆地,所有的国度都是依赖南北山脉上的冰雪融化产生的河流赖以生存。
即便是吕布浑身是胆,但是也不能不用喝水,可以在西域里面横穿无人区,他只能沿着河流的路线来走。或是走北面线,或是走南面线。北面相对来说会比南面的好一些,因为北面的线有山脉挡住了一部分的风雪,而南面就相对来说环境更为恶劣。
『鄯善的人呢?』吕布沉声问道,『还没有人来么?』
鄯善之前也是被吕布揍过。
『来了……』魏续叭咂了一下嘴,『不过来的是鄯善的小王子,没带多少人,他哭着喊着要让我们帮他去揍他叔……』
吕布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一些什么好。
西域之国本身就是如此,谁也不清楚其中的关联究竟是怎样,甚至比东周时期的诸侯关系还要更加的混乱。虽然说鄯善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吕布并不是太清楚,但是很显然鄯善国内实力派和当权派之前发生了不小的冲突。
『这事情怎么现在才知道?』吕布皱着眉。
魏续掩饰着说道:『这也是才发生不久的事情……我下次一定注意收集这些消息……』
高顺瞄了魏续一眼,没说什么。很明显,这是魏续的失职,说大么,不大,说小么,也不算是小。毕竟鄯善不像是疏勒,其实距离西海并不算是太远。
若是早知道了,提前处理好,不管是支持鄯善的小王子,亦或是鄯善实力派小王子他叔,其实都可以,具体看收益如何进行处置就是了,可是到了当下卡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有些难办了。
大军全数向北,车师必定是无法阻挡,可是打了车师后部,顶多顺道再攻伐一些龟孙,呃,乌孙的地盘,然后就基本上要回军了,像是吕布之前豪言要再伐赤谷,甚至是挺进大宛,基本上就别想了。
一来一回,就算是加快速度,少说也要半年,说不得要一年,而到那个时候即便是粮草还能支撑,兵卒也未必还能保持昂扬的斗志……
向南,固然也可以顺道上解决鄯善的问题,可是从南边走,一来道路更难通行,二来适宜的气候更短暂,再加上南线的城市比较稀疏,能得到补给就更少,说不得还要从西海城千里转运,毕竟是两三万人啊,再加上牛马,随便吃吃一天都需要几百石了。
在吕布原本的计划之中,一路是收缴这些沿途邦国的兵卒,作为附庸开道,另外可以让这些邦国贡献出钱粮来,补充消耗,可是现在卡在焉耆这里,车师人不肯来,鄯善人倒是来了,可是没卵用。
其实最好的策略就是分兵。
毕竟鄯善的问题并不大,或许只需要派遣魏续带着些人攻克一两个实力派的城池就可以解决问题,亦或是干脆狠一些,让实权派缴纳一定的好处之后,就把小王子给实权派完事。
北线的车师国,重兵去攻打无疑是用杀双手大剑砍小鸡,因此顶多就是高顺带着一些兵卒征讨即可。高顺只要攻下车师后部一两个重大节点,车师后部必然投降,说不得还会带着乌孙国一同低头认错。
可是如此一来,吕布的力量就被分散了,他顶多就只能像是上次一样,打到了赤谷便是无以为续。甚至还有可能是打不到……
赤谷原本是贵霜人的大本营,后来被吕布屠了一遍,所以周边基本上可以说是类似于荒漠区,想要获得补给几乎不可能,只有越过赤谷区域再往西才有城市,而那些城池基本上都是偏向于贵霜的,而且还要打下一个山口之后,才有继续向西的可能性,所以不管是兵力少了,还是补给不足了,都可能会导致吕布只能停下脚步。
吕布看着地图,他已经看了两天了,可是依旧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在这一刻,他无比的期盼身边有一个像样一点的谋士,甚至怀念起当年被李儒支配的恐惧来。虽然当年李儒的威压实在是让他不适,但是至少动脑子这个事情么,他不需要做,也轮不到他来做。
『主公,如今我等驻留焉耆多日,每日开销都是巨大,不仅是兵卒吃用,还有骡马也是需要青料转运,沿途供应,又是全然没有预备。』高顺缓缓的说道,『主公,这一次西征,不如就此回军……』
吕布拍脑袋出来的西征,本身就是仓促无比,在加上出征不久便是遇到了冬雪,不得不停下来驻扎,然后又是春雨,更是搅扰得一团乱糟糟。而西域各个邦国只需在自己的城池里面以逸待劳,堡寨边墙一应设施,都是现成,根本就不需要特别准备什么。这样上下一比较,吕布军其实也没能占据多少优势。
吕布沉吟着,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高顺依旧在说着,『此番出战诸事皆未能齐备,西域之地实在是太过于光大,一时间难以清剿。西域诸邦又多有游牧习俗,聚散无定,主公一来,便是散之四野,纵然主公兵锋锐利,然同抽刀断水一般,刀过水无痕,即便是抓住一部,也就如同伤了一指而已,并无重害,待主公兵锋过境,又是重新汇集……』
『不如循序以图,先行招募周边邦国健儿,薄其兵卒,然后渐进教化,期以数年之内,自然是可见效用……』
高顺还是有些话并不太方便说出口。
西域的财政,现在已经是有很大的问题了,关键是吕布还带着那么多的附庸军,这越往西边走,补给线路就是越长,负担就是越重。同时这些附庸军有好有劣,有新来的,有老练的,本身就不太一样,但是在支付粮饷的时候因为管理上面的缺失,导致有些大锅饭的形式,并不能形成有效的等级差别,以至于到了当下这些附庸军很多都是出工不出力……
附庸军策略,原本是李儒在西凉实施的一项卓有成效的军队制度。这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因为本身要完全依靠汉人去控制,甚至是镇压西域这么大一片区域,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必须要有当地人,也就是西域人参与进来,协助汉人进行管理。
这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可是问题在李儒死后,这个原本有效的军队制度,或者说是西域管理制度,就因为官吏的贪腐,管理的缺失,模式的固化,形式的呆板等等因素,从一个有效的统治模式,成为了当下的拖累。
任何年代,任何体制,如果处在竞争阶段,活性都很高,一旦进入垄断阶段,就几乎和腐化挂钩了。西域当下也就是如此,汉人文官上下只想着捞钱,武将兵卒一方面对于这种行为很是鄙视,另外一方面却眼馋无比,以至于出征以来,这些兵卒几乎就像是蝗虫过境一般,有东西就拿,有食物就吃!
以至于日常的消耗,几乎是正常的数倍!
焉耆这个区域,之前还算是比较亲近于汉人的,可是如今是怨声载道!
那些稍微有些家底的,包括焉耆的王室成员,几乎都是倒了大霉,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是哀嚎连天,大军驻扎,吃穿用度几乎就将这一带区域所有东西都耗空了!
对于吕布手下的兵卒来说,这些是横财,是劫掠而来的食物,都是没有算在原本的花销之中,虽然没有增加后方输送的数量,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被养大的胃口,是不会轻而易举的缩减下来的,那么继续向西的话,又有几个邦国,几个城池能经得起这么大的消耗?亦或是愿意进行供养?
而且经此一事之后,焉耆之中还有多少亲善汉人的民众,都是不好说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高顺担忧。
只不过……
『某以为不妥!』魏续大声说道,『如今主公大举进军,若是就此铩羽而归,岂不是成了西域邦国的笑话?到时候怎么统御西域,怎么能让贵霜安息等怀有异心之辈丧胆?到时候四面皆有鬼祟之辈,南北都有烽烟火起,又是要怎么办?!不如趁着当下,将西域一举而定,彻底收服!』
魏续瞪圆了眼,怒气冲冲的盯着高顺,『高将军,你三番五次劝说主公回军,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就真的不希望主公建功立业,平定西域,成不朽之功勋?!你居心何在?!』
当然,如果真的能够一举而定,彻底收服那自然是很不错,可口号喊得再好,实际问题呢?就像是砖家表示没钱了可以将房屋租出去或是去开滴滴赚点零花钱,然后很疑惑的表示难道有人连房子车子都没有么?
不会吧?
不会吧?!
你个高顺想要动摇主子的决心,想要改变大军的进程,你是居心何在?
主公为了西域的长治久安,为了大伙儿的不朽功勋,为了大汉王朝的赫赫威名,这么艰辛的走到了这里,现在你倒是好,说是要撤回去?
你是几个意思?
魏续眼珠子瞪得很大,但是他心眼很小,他嘴上讲的似乎语重心长,诚恳有加,但是真的要怎么做,却一点建议都没有。或者说,其实魏续也没有什么主意,但是他能给吕布倒鸡汤,还能很坦然的说『不会吧』,所以他说的话自然是得到了吕布的认同,依旧还能很坦然的有一席之地。
『必须进军!』吕布一巴掌拍在了桌桉上,『此事无需再议!伯平,某召你前来,是为处理车师之事,并非是让你阻扰某进军!』
相比较南面混乱的鄯善来说,车师后部的不合作敷衍的态度,是更让吕布头疼。如果说车师后部可以只是送些东西来,不愿意派遣兵卒跟随,那么吕布怎么保证他离开了焉耆继续向西之后,车师后部的人不会趁机偷袭?
因此必须要先解决车师的问题,才能继续出发,而最佳的人选,当然不是魏续。
高顺沉默了一下,『主公,如今春雨连绵,火药不堪于用,即便是征讨车师,若其固守,也是难以攻伐……』
吕布一摆手,『我不要听这些,你就说,你需要多少人?一千正卒再加一千附庸,够不够?不够再加一千附庸,一共三千人,够不够?我不管你怎么打,反正拿车师后部王的头来见我!』
高顺低下头,『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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