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战旗了!是骠骑的战旗!』
『征蜀将军魏!』
张时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即便是心中多少有了一些猜测,但是当他真的看见了眼前的一切的时候,依旧是不敢置信,『真是见鬼……』
在山谷前方,战旗之下,一名高大的汉子傲然而立。在高大汉子的身后,便是站着一排的骠骑兵卒……
『嘶……』张时不由得吸了一口气,『竟然雄浑如此……』
之前站在人群当中看和当下站在敌对的立场上看,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当看到那一面三色旗帜的时候,张时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呼吸都难以控制的急促起来,手脚也有些微微的颤抖,尤其是看见旗帜之下那个高大的,穿着一身铠甲,带着兜鍪和面具的汉子的时候……
『魏延!魏文长!』
张时认为那个高大的汉子就是魏延。
其实魏延的身高并不很高,但是人们往往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比如猛将就一定是身高三丈,腰围八尺的……
就像是山谷前方的兵卒真的就是如此雄浑气势么?未必。毕竟从米仓道一路搏杀而来,又没有什么换洗的地方,真要说气势雄浑,不如说气味雄浑更准确些。
大抵也只有朝阳区群众的眼镜才是永远都雪亮的。因此在张时等人的眼中,在面前的这些骠骑兵卒就是挟持着滔天的气势,即将扑上来了一般,令其难安。
『弓箭手!哦,已经列队了……刀盾手!也列队了?好好,戒备,全军戒备!』
说起来,张时虽然是军寨统领,然而是第一次上战场动刀动枪,又是面对凶名远扬的魏延,能不现场尿裤子已经算是平均水准之上了。
谷口的战旗缓缓推进,速度不快,却越发的令人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就像是有许多无形的手在掐着军寨上下所有人的喉咙,缓缓的在用力收紧,一点点的收紧。
一个弓箭手在这样的压抑氛围之下,手抖了一下,没有完全张开的弓便是将箭矢轻飘飘的弹了出去,歪歪扭扭的一头扎到了军寨之前的地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后便是吸引了一大批的弓箭手哗啦啦一阵乱射,紧接着便是一片沉寂和难堪。
『艹!』张时愤怒异常,『该死!最先射那个家伙在何处?军法队!军法队何在?!』
那个手抖的弓箭兵吓的大哭,瘫坐在地上,尿液顿时润湿了一大块的地方,使得周边的其余弓箭手忙不迭的躲开了……
『军法有云……』张时指着那个犯错的弓箭手,忽然之间脑袋一抽,卡壳了,想不起具体应该用那一条的军法,具体又是什么,吭哧了一下,『鞭三十!』
一般来说军营之中的执法队,都是由主帅的护卫来兼任,当然也要专职的,但是那是在大规模的军团之中才有,像是眼下的这个军寨,显然执法队都是张时的护卫。听闻了张时的号令,顿时就分出去了几个护卫,将那个倒霉的弓箭手捆绑的捆绑,刑罚的刑罚起来。
伴随着啊啊啊的惨叫声,张时觉得有必要振奋一下士气,便是找了一个临时堆放的木架子站了上去,然后高声喊道:『骠骑兵卒远道而来,必然精疲力尽,不堪久战!而我们在这里以逸待劳,又有军寨为护,我们有优势!还怕什么?』
『更何况即便是魏延亲至,又算是什么?』张时挥舞着手臂,声音不知道是因为秋风萧瑟还是激动昂扬,多多少少的有些颤抖和尖锐,『魏延!不过一匹夫尔!总有过人武勇,也无法通行此处!今日今时,某便要让魏延此子,知晓某的厉害!』
张时讲得慷慨振奋,却听到木架后方忽然有鼓掌之声传来……
『说得不错!』
张时愣了一下,转过了身来,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木架边上的几个人,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尔等……何人?』
木架之下一名壮汉露出了八颗大牙,笑容爽朗:『好叫将军得知,某便是魏延,魏文长!』
张时顿时呆住了,而在张时边上的护卫早一步清醒了过来,大叫出声:『将军!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魏延一纵身,直接跃上了木架。张时下意识的要躲避,结果还没有来得及逃走,便是被魏延直接刀光一闪,战刀一翻,锋锐的刀锋便是架在了张时的脖颈之上!
周边张时的护卫想要来抢,却被魏延的兵卒逼近,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之后,便是全数或亡或伤,根本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
张时被魏延勒住了脖子,感觉到了刀锋的锐利,身上的寒毛倒立,大气不敢出,憋得一张脸通红,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
魏延嘿嘿一笑,『从天上下来的!』然后便是面色一冷,『说!想死还是想活?』
其实不用张时回答,魏延已经从颤抖的张时身上得到了答案。
『汝竟然想要挟持于某……』
大多数胆怯的人,也同样羞于承认自己的胆怯,张时强撑着冷笑了两声,刚准备要说两句狠话什么的,便是被魏延手臂用力,顿时又将后续的话给生生的憋了回去。
军寨之中此时此刻已经乱套了,在见到了张时被魏延捏在手心里之后,一部分人茫然不知所措,另外一部分人则是大吼大叫着举着刀枪朝着魏延张时等人围了过来,然后便是和魏延的几名手下在木架周边对峙起来。
张时被魏延勒住博主,动弹不得,脸色也是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羞愤,还是纯粹被憋的难受,反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魏延手中的战刀横在张时脖颈之上,只要稍微用力,张时肯定就是一命呜呼。
『哈哈哈……』魏延长声大笑,『张氏大逆,不日将诛!尔等胁从,若降可宥!若是顽抗,诛灭三族!』
『吹号!』魏延一边对自己的手下下令,一边在张氏兵卒团团围拢之下,还有闲情逸致一般的笑了出来,『想想汝等自家妻儿老小,莫要陪张贼一同殉葬!』
张时哆嗦着,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确实有想过要下令让兵卒不用顾忌自己,但是脖子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出来的小小伤口,就像是气球上面的破口一样,让他的英雄气概『嗤』的一声,消散一空。
魏延的这一次的行动很冒险,甚至比用火药炸开军寨都要更冒险,但是魏延觉得他所携带的火药需要用在关键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军寨,并不值得浪费火药……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就是魏延其实已经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行军的物资补充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虽然说因为骠骑将军斐潜在军械物品上面的超前理念,以及超过这个年代的后勤准备,但是有些科技树没能点开,所以魏延一路而来,即便是有在賨人和氐人山寨之中掠夺了一些物资,但是消耗依旧很大,在抵达了雪峰南山之时,就已经是没有资本可以回头了,如果不能迅速的占领这个军寨,魏延就要面临断粮的困境!
故而在历史书籍当中,动不动就宣称几十万上百万的行军规模的,其实都是给傻子看的,只要稍微有一些军事常识,就可以知晓其中的问题,数万规模的军队不会单纵队行军的,除非确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但是那样会走的很慢,很堵,一个小队出了问题就可以堵几万人动弹不得!
因为拥堵会传递的,一个小队堵十分钟传到尾部可能几个时辰,就跟马路上突然有车祸撞在了一起,堵了三十分钟,后面就是可以排过两三个红绿灯去一样。
尤其是有一种现象叫做『幽灵堵车』……
因此大部分的行军部队数量级别都不大,别以为华夏历史上写的都是真的,也不要认为华夏历史过于夸张,像是什么阿三,日南的史书,上万都觉得小,几十万刚起步,动则千万起,有的直接给整亿兆级……
还有像是古希腊历史学家还特意强调说自己趴在山顶上,然后在哪儿过一个数一个,数出来大流士带了二百万人的……
因此魏延走米仓道,原本就无法带很多的人,甚至带越多的人,负担便是越重,再加上魏延一路急奔,基本都没有停下来好好休整过,所以当抵达了南山军寨之时,其实已经几近强弩之末。
只不过风险都是相互的。
魏延这边有属于魏延的风险,张则张时等人同样也有各自的风险。
因为张则是叛变,所以魏延断定汉中未必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的跟着张则一条路走到黑,另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张则所有的兵卒,其实原本也应该是在骠骑的序列之下。
既然是同样的序列,便是有同样的铠甲,甚至是军寨里面的布置,也大体上会根据常用的模板来进行安排,而魏延混进这样的军寨当中,几乎是不用多做辨别,就可以找到中军的位置,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做动员的张时。
而且魏延外表看起来粗,但是在军事行动当中又很精细,他勒住张时的脖子,时紧时松,让张时憋得死去活来,若是张时有任何异常的举动,魏延便是会将张时的气息和语言全数扼杀!
张时一时间欲仙欲死说话不能,张时的护卫也就跟着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对于一个将校的个人护卫来说,大军的胜负甚至是张则的成败,都没有张时个人的生命重要。
这是由于汉代的部曲特性所决定的,如果张时死了,这些张时的护卫部曲,也就几近于等同社会性死亡,即便是随后这些护卫部曲杀了魏延泄愤,在很大程度上也不会有第二个将校愿意接纳他们。这些护卫自己以及他们的家人就要面临社会阶层地位跌落,甚至沦为奴隶的风险……
此时此刻,能对这些护卫部曲下令的,只有张时。
张时会说不要管我,向我开炮么?
不会,张时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
亦或是在此军寨之中,比张时职位更大的将领出面表示,勿须顾忌,所有责任由他来承担。
可是现在张时营地之内,张时最大……
所以这些部曲只能跟魏延等人对峙。
就像是历史上夏侯惇被人挟持,大军之中也是无人敢动分毫,直至外来的力量才打破了僵局一样。
魏延自己也有护卫部曲,所以他心中也很清楚这些事情,因此魏延很是镇定的控制着张时,然后下令发出信号,让在谷口的其余兵卒赶过来。
一时之间军寨之中的情形十分的怪异,魏延挟持着张时,然后张时的兵卒围着魏延,而外圈的魏延其余兵马在接到了信号之后又是开始逼近军寨……
失去了指挥的军寨兵卒见到魏延手下的逼近,不知所措。
魏延的镇定渐渐的影响了更多的人,也占据了场面的主动。虽然魏延在军寨的人数不多,却让数倍的敌手不敢妄动。
魏延的手下狂奔而至,咆哮着冲到了军寨之前,几轮箭矢便是直接逼退了在寨门左近的张时兵卒,然后或是抛出爬索,或是用大斧砍凿寨墙,在张时兵卒犹豫迟疑之下,打开了军寨的大门杀进了军寨之中。
『尔等胁从,若降可宥!若是顽抗,诛灭三族!』
『或降!或死!』
冲进来的魏延兵卒第一时间打破了对于魏延的包围,然后咆哮着,将战刀指向了哆哆嗦嗦的张时手下。
魏延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放开了张时,『还不投降?』
张时哆嗦了几下,无奈的低下了头颅,『吾等……愿降……还请,还请征蜀将军守得承诺,放过某手下儿郎……』
『哈哈……』魏延看穿了张时的心思,并没有点破,『放心!只要真心愿降,某可保尔等不死!』
属于张氏的旗帜被放倒了,代表骠骑和魏延的旗帜被升了起来。
在营地之中,魏延手下欢呼雀跃,而那些张时手下则是各个低下了头跪倒在地……
……(^.^)YYa!!……
长安,十字街头。
要是想要拜方寸,可以从长安十字街头14S,10W,NW,NU……
串台了。
有的东西会产生,然后兴盛,最后衰败,最终走向消亡,这是一种轮回。
人类也是如此,懵懂而生,残念而亡。
只不过人类用短暂的生命淡化了这个概念,又因为有知识传承的这一座桥梁,有了老师这个从生产和危险的岗位当中剥离出来转职传授经验的职位,也才让人类有了一代一代向前推进的可能。
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有跌宕起伏,有辗转变换,但是终归一点,人类社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秩序的延续和发展……
『呦,有人来了……』
『这又是什么事情啊?』
『让让!别挡道!』
见到有书吏带着两名护卫摇曳而来,在十字街头的人便是不由自主的汇集而来,然后凑到了火热出炉的公告之前。
『人之博爱,方可谓之仁。仁之笃行,方可称之义。』
『今有乱,乃不知仁义可以。』
『上古有圣,然夏商周。周道渐衰,孔子亦没。七国纷争,而终于秦,商鞅之律,黄老于汉。时有仁义道德之言,不入于杨,则入于墨,不博于法,则论于老。若入于彼,必出于此。入则尊之,出则鄙之,入者附之,出者污之。后人闻之,欲问仁义,孰从而听之?』
『上古有害,圣人立之,驱虫逐兽,而居中土。寒,衣之,饥,食之,流,居之,乏,器之。有工匠,以赡其器用,有商贾,以通其有无,有医药,以济其夭死,有乐声,以除其抑郁,有礼节,以次其先后,有政治,以率其怠倦,有刑罚,以绝其贪婪。』
『故人之害,常害于自身,人之贪,常欲于自己。』
『……』
洋洋洒洒一大堆,最后给出了最重要的结论。
『今骠骑知仁义,亦行仁义,轸念军民,无异一体,特于长安百医馆之侧,新辟「慈幼局」,收抚或男女幼而失父母,或抛弃于街坊之孤,使其饱暖,养育成人,听其自便生理,以全人世之博爱,大汉之仁义……』
在十字街头告示之下,摇头晃脑的人开始议论起来。
屯田,也不是说屯了就完事大吉。
因为所有事情,都反应了人性。
连年的战乱,在各地之中,也包括在长安三辅之地,产生出不少的孤儿,这些孤儿有的幸运的和一些失去了孩子的流民家庭结合在了一起,但是依旧还有很大数量的孤儿是没有亲人,甚至是连稍微熟悉一些的亲属都没有。
斐潜一开始登记流民,给与安置的时候,虽然有意识的进行一些调配和安排,比如将失去配偶然后年龄相差不多的男女组合在一起,然后再安排一两个孤儿组成新的家庭,在这些家庭当中,一些家庭过得还算是可以,善良的人相互支撑着慢慢将伤心埋藏在心底,将同一个屋檐之下的人当成了自己的新的亲人。
而另外一些家庭,就不是那么幸福了,因为这个或是那个的原因,主要还是人的愚昧无知,产生出了更麻烦的事情,甚至出现了一些暴力的事件。而在这些所有的暴力事件当中,处于身体弱势的孩子,无疑是最难以反抗,也最容易受到伤害……
在第二年和第三年的重新核查了屯田户籍之后,这种问题就暴露了出来,一些什么自己躲猫猫失踪的,什么自己从石头上跳下来摔断了脖子的,什么自己跑去河流里面淹死的,这些没有了父母的孤儿,死亡率远远超出了成年人。
因为斐潜在乡野之中有安置巡检,所以这些问题在没有宗族的遮蔽之下,也就暴露了出来。虽然这些巡检未必懂得什么破案之法,但是因为这罪行有时候真的是连丝毫遮蔽都没有,这些愚昧的人以为没有会关注这些孤儿。
消息上报之后,斐潜便是让新官上任的大理寺卿司马懿着手处理这些事情,给与这些施暴者相应的惩罚,但是即便是施暴者得到了惩罚,也无法挽回在这个过程当中死去孩子的性命。
为了解决这个孤儿问题,斐潜设立了慈幼局,虽然说不可能全数解决,但是也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而慈幼局的设立,在某个角度来说,也是在大汉拉开了一个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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