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类下地行走,开始追逐猎物的时候,奔走在草原林地,用自己的双脚去追逐猎杀飞禽走兽,速度关系着生存的质量高低,就算是逃生,速度快的人也有更多的机会,因此,对于速度的渴求,恐怕就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基因当中。
因此在速度和力量结合体的骑兵面前,所有人都是既羡慕又畏惧的,尤其是人马批甲的备甲骑兵,则是当之无愧的野战王者。
放风筝,也就是蒙古骑兵欺负一下头脑简单,教条古板的欧洲铁罐头,要是放在华夏,随时可能从裆下掏出的远程武器,就能把来来回回溜圈的轻骑兵射成一个傻子。正是深切的知道这一点,清朝在吃够了明朝火器苦头之后,便不遗余力的砍伐着火药的科技树,甚至当西方研制较为成熟的火枪被奉到了大辫子皇帝面前的时候,虽然获取了口头上的赞赏,甚至大辫子皇帝个人还相当的喜欢,然而火枪依旧毫无悬念的被封存到了最为阴暗的角落。
在集体利益面前,个人的喜好就是一个屁,有点气味,但是无足轻重。
就像是眼下。
可以说斐潜并不喜欢在这个时候进行战斗,如果让他仅仅是凭着个人的喜好来选择的话,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酸痛,恨不得立刻下地,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这几日,从陇西一路赶过来,斐潜休息的时间甚至比普通兵卒都还要少,至少普通的兵卒不需要每到一个地方就高调出场,接见地方豪右,关键是每一次都要表现得神采奕奕气势昂扬的状态,然后在真诚或是虚伪的话语之中,重新稳定住关中的局势。
秋收在即,纵然有损失,也必须将损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斐潜甚至也可以推测到此时进行战斗,在兵卒和战马的战损方面也是必然比较高,但是为了整体的利益,这一仗,不得不打,不得不现在就打。
幸好双方在体力方面还算是对等的,甚至在局部上,斐潜这一方还具备一些优势。
因为杨俊和呼厨泉根本就没有想到斐潜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当斐潜出现的时候,杨俊呼厨泉一方甚至连一个像样一点的防御体系都没有,只能是选择和斐潜面对面战斗,这是其一,另外一个方面,临晋城没有被杨俊和呼厨泉攻下,也就等于这二人依旧承担着临晋城兵力的侧翼打击的威胁,虽然临晋城之中的兵卒也近乎枯竭的状态,但是依旧不可否认有这样的可能性。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斐潜的个人私心的这一点喜好已经不重要了,而是他作为全局的统帅,必须做出最适宜的举措。
甘风是原先就跟着从陇右而来的,而赵云则是斐潜从长安带过来的。
武关是长安的南大门,是通往荆襄的重要通道,不过因为荆襄的刘表虽然表面上收复了南郡,但是实际上南郡只是名义上投降了而已,刘表并不能完全掌控,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刘表暂时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内部的平衡和调整上,对于向外向关中扩张的欲望在这个阶段并不是很强。
再加上荆襄庞氏、黄氏、蔡氏这三大地头蛇,斐潜都七牵八扯的有一些关系,若是刘表想要进攻关中,必然也绕不开这些地头蛇,搞不准刘表还没有举兵呢,斐潜这边已经收到了情报了,因此相比潼关来说,武关遭受攻击的可能性相对较小,因此在关中一乱的时候,庞统就第一时间将赵云招回了长安,统领兵卒坐镇调度。
长安毕竟距离左冯翊不远,因此在最开始的时候看着相对比较年轻的庞统和赵云组合,还有些轻视,结果被庞统抓到了个机会,当场堵住了关中扈氏准备运往左冯翊给郑甘的一批物资,立刻以资敌谋逆的罪名,在赵云的统领之下,两天时间就攻陷关中扈氏的五个坞堡,这一支或许是最古老传承的关中扈氏,也因此而被庞统灭族。
关中扈氏虽然历史久远,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大禹的时期,但是从汉朝以来,就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当代算是比较出名的扈重,甚至是因为跟随青牛先生而闻名,从某个角度来说,已经是沦为了下等的地方豪右了……
在上层圈子里面,青牛先生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道士,比起左慈差得太远了,至少左慈还有一个左仙人的名号,青牛先生都没有人记得他到底姓甚名谁。
因此扈氏被庞统灭族,关中其他士族豪右只是侧目,却没有多少立刻跳起来为扈氏报仇的意愿,当然,在亲眼见到了斐潜回到关中之后,这些士族豪右就立刻将扈氏抛到了故纸堆当中。
成者王,败者寇,这有什么好说的。谋逆,自然就要承担谋逆的风险和后果,以下克上,向来就是统治阶级的最大忌讳,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缓和余地。
当然,若是斐潜真的身亡了,这些故纸堆里面的东西又会立刻被翻出来,说不定顺手还再加上十条八条的……
因此斐潜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将杨俊和呼厨泉一举击败,整顿关中局面,虽然当下手中的兵卒并非最佳的作战状态,但依旧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理想的作战时机。
携势而来,便顺势而击!
甘风不愧是战场疯子,从陇右一路而来,竟然没有一点疲惫神色,而是为了眼下大战兴高采烈的大呼小叫,敦促着手下整理兵器甲具,旋即带着人马从土坡之上率先列队而下,直扑杨俊和呼厨泉的联军左翼。
斐潜从西而来,杨俊呼厨泉列阵迎击,而临晋城便于杨俊呼厨泉左面。别看上阵时疯疯癫癫的,其实甘风一点都不傻,特意先出发选择此处,自然是有利用这一点的心思在内,
旋即赵云也统领着骑兵,微微向外绕了一下,然后扑向了杨俊呼厨泉联军的右翼。
因为兵种不同,杨俊统领的步卒,位于联军兵阵的中间,左右两翼绝大部分都是呼厨泉的南匈奴骑兵,见到了征西骑兵呼啸而来,宛如天河倒卷一般席卷而来,多少心中都有些打鼓起来。
别的势力的骑兵队伍,或许南匈奴不熟悉,但是征西斐潜的骑兵南匈奴人却是再熟悉不过了,甚至还联手对抗过鲜卑,在战阵之上实力如何,心中都是有数的,因此见到征西骑兵开始展开队列冲来的时候,南匈奴队列难免就有些骚乱起来。
看着最先来的甘风队列,当中一部分的骑兵已经放下了面甲,端平了马槊,甚至都能看得见面甲上面狰狞的图案,看见锋锐的马槊之上闪耀出来的万千寒光!
这些前冲而来的征西骑兵,似乎就连战马都踩踏到了同一个节点之上,每一名的骑兵在马背上的姿势都宛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微微欠身前倾,调集好了自身和战马的合力,战马在渐渐的加速,气势也在不断的攀升,就等着在双方接触的那一刻,将这急需的恐怖冲击力量完全释放出来!
这训练有素的骑兵架势,这勇猛无比的冲锋状态,这不是征西将军亲临还能有谁?
整个大汉当下,纵观东西南北,还有哪一个人能拿得出这样的部队,这样的骑兵?
呼厨泉的南匈奴人,在临晋城下已经是攻伐多日,困顿良久,战意早就不像最开始的那个时刻那么的高昂了,再加上连日在野外宿营,虽然也有帐篷,但是总归和平时游牧草场完全不同,人马体力都是消耗了许多,若不是郑甘供给了相当一部分的干料,说不得战马都已经开始掉膘了。
当下见到了征西骑兵迎面突袭而来的赫赫威势的时候,这些南匈奴骑兵下意识的反应,竟然不是迎面对战,而是想要拨让马头,不想直面冲来的征西骑兵!
这些匈奴骑兵并非都是懦弱之辈,而是他们都见过之前征西骑兵,在鲜卑阵中如同分波裂浪一般冲阵而过的情形,也见过数百种重装的骑兵,刀砍不进,抢扎不透,箭射不穿,几乎就是在血肉当中开路,杀得鲜卑人仰马翻的景象!
幸好征西将军斐潜并非全员骑兵,重装骑兵也就是一千左右的模样,这些匈奴骑兵多少心里才有些安慰,却不曾想到今日到了临晋城下,结果又面对上了征西的骑兵!
尤其是原先以为征西将军斐潜已经身亡的呼厨泉一下的一帮匈奴头人和将领,更是深深的陷入疑惑和愤怒当中……
难道真的在这里和征西将军死战一场?
这里毫无可以依托之处,就连临晋城都还没有攻下,而征西将军斐潜席卷而来,不用说至少京兆尹和右扶风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可以源源不断的接济前线。
真的要成为弘农杨氏的附庸,成为别人手中的战刀么,那么这城下的一战,就算是打赢了又能怎样?
将主的迟疑和兵卒心中的不确定,导致南匈奴兵卒迎上来对冲的骑兵稀稀拉拉,毫无阵列可言,与之相反的是征西兵卒的战马却借着下坡的冲劲,很快的就将速度提升了起来,如同汹涌澎湃的巨浪,又宛如一面钢铁和血肉筑建的活动长城,黑压压的直接撞上了南匈奴骑兵的锋线!
对于站在土坡之上的斐潜来说,这一个撞击的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
在肾上腺素的协助下,斐潜看见了更多的东西,也摄取了更多战场之上的细节……
斐潜看见了,在最前方,甘风挥舞着马槊,已经捅翻了两名匈奴骑兵,左右抛飞的匈奴骑兵刚刚离开马背,鲜血在空中喷出一条线,如同泼墨画出一道横捺一般,迅捷且充满了力量感。
斐潜看见了,另外一侧的赵云抖开了长枪,鲜艳的红缨在空中宛如活物一般一涨一收,然后就有长长的血箭喷涌出来,或是被扎中了面门,或是扎中了脖颈的匈奴骑兵徒劳的用手捂着伤口,直愣愣的从马背上跌落。
斐潜看见了,一名匈奴兵卒呲牙裂嘴的在两骑交错的时候,紧握着战刀砍在自家兵卒的肩膀护甲上,札甲的丝绦被砍断了两根,铁片下凹又迅速的弹回,伴随着火星在空中跳跃起来。
斐潜看见了,有的因为躲闪不及,双方的骑兵战马轰然撞到了一处,战马虬张跳动的肌肉皮毛相互挤压在一起,然后扭曲着改变了形状,血液和碎骨在撕扯扭曲的伤口之中喷溅出来,双方的马背上的骑兵却因为惯性,猛的向前栽落。
像是原本一秒钟24帧的画面突然变成了12帧,甚至更少一样,斐潜感觉自己甚至看到了战马之上兵卒盔甲身上的黄沙震荡,看到了血液崩飞出来的如水滴般的形状,看到马蹄之下大块泥土腾空,看到了兵刃刺破皮肤穿透筋骨……
似乎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是一两个呼吸,这种错综杂乱的割离破碎的感觉,让斐潜都有些恍惚起来,然后在下一刻,冲上云霄一般的战场拼杀之声就像是无形的波浪一般转达到了斐潜这里,激荡起他身后的玄色披风,也将他从莫名的状态当中震醒。
巨大的呼喊声音,惨叫声音,在这一刻尽数爆发,震荡在临晋城的这一方天地之间!就连天上原本的滚滚黑色烟尘,也似乎被激荡而开!
在两军接触的这一刻瞬间,就有数十名的兵卒东倒西歪的跌下马来,甚至有的像是一个皮球一样在奔腾的战马之间来回撞击了几下,形成了一个古怪且扭曲的模样跌下,转眼消失在马蹄之间。
迎战的南匈奴就像是原本就不大的杂色的破浪,和玄黑色的斐潜骑兵撞击在一处之后,便剩下了零星的一些色斑,然后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马蹄烟尘稍微落下之后,才能看得见这些匈奴兵卒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就像是给征西骑兵铺就出了一条血色的道路!
洒下的阳光照在征西骑兵身上,宛如给他们加上了一圈得刺得联军人人都不得不避开视线得光辉!小规模的匈奴的拦击就像是螳臂挡车一般,丝毫没有延缓征西骑兵的步伐,甘风挥舞着马槊,只是大笑着催马朝前,就连远在山坡之上的斐潜,似乎都能听见其大笑得声音……
这一刻,在临晋城下,南匈奴和征西骑兵的这一次碰撞,似乎也在说明着“一汉顶五胡”依旧没有改变,宣告着在这一片土地之上,依旧只有一位屹立不倒的强者,只有一面永远飘扬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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