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土丘上的西凉斥候小分队败逃,危险是暂时性的解除了,但是依旧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和杀伤。
备甲和无甲的兵卒,在面对箭矢的时候,相差太大了,百多步的距离之下,若是有甲,说不定都可以直接硬扛弓箭的射击,搞不好若是箭矢的角度不好,还未必能够射穿战甲,但是无甲的话,基本上不管箭矢的入射角度是什么,都会造成严重的伤害。
斐潜一面组织着兵卒帮忙南岸的人员尽快渡河,一边让兵卒救治那些受伤的人员,就这样短短的一点时间,因为人员一开始站的密集了些,加上又被火把光线照耀着,导致西凉斥候射来的箭矢基本上都没有多少落空,死了十余人,还有十几个重伤,几个轻伤的,直接就损伤了三十多人……
看着那几个粗手粗脚的在帮忙着救治的老兵,斐潜觉得之前被遗忘的那个问题又重新想了起来,对于战场救治这个事情,无论如何到了平阳之后就要整备出来了,多少要配备一下,不仅仅是对于兵卒战斗之时的救护,就算是平常的时候,也是需要的。
前一段时间,因为树立起了一个良好的形象,所以多少来了不少的人员,其中不知道有没有学医的,不过在汉代,医生这个称呼还是没有的,只有医师或是方士,或者是根据其诊断的专科,称呼其食医、疾医,或是金疮医等等,就连郎中、大夫之类的称呼,也是到了后代才有的。
因此在军中的,多半就是金疮医居多了。从这一个方面来说,华夏人对于医生的重视,其实在起初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医师和匠师并列……
斐潜正在考虑的时候,张辽带着些羞愧的面容,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虽说没有能够抓捕到活口,但张辽随即派遣了不少兵卒,甚至是亲自往北搜寻了一段距离之后,直至没有再发现什么潜伏的西凉军队,确定周边安全之后才回到了斐潜身边回报请罪。
若是说有罪责,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毕竟先期到了北岸的是张辽,没能够发现有西凉斥候潜伏进来也是问题,但是若说张辽一定有罪,这个也不好说,毕竟是待在岸边,水流声加上人马渡河的声响,就足够给与这一只小股西凉斥候队伍足够的掩护了……
因此斐潜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只是说一声押后再议,便让张辽去收拢和组织兵卒了。斐潜他现在最担心的问题就是李傕的位置到底是在南岸还是北岸,不过现在,在得知了张辽的回报之后,心中便多少略微安定了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问题终于揭开了答案,隆隆的马蹄声音在夜色当中传来……
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需要什么猜测了,因为这么多战马的奔腾声音,就足够证明了李傕的大部队依旧是在跟在斐潜的后面,而方才出现在这里的,只不过是李傕派出来负责巡弋沮漆水小股斥候部队而已。
斐潜在方才那个时间的正确的决断终于是得到了回报,李傕虽然看见了手下斥候发出的火箭指引,马不停蹄的赶往这里,但还是晚了一步,赵云等人刚刚渡过沮漆水,李傕的先头骑兵才出现在了斐潜的视野当中。
西凉骑兵举着燃起的火把,似乎是盖满了整个的视力所及的区域……
斐潜忽然有些庆幸,如果方才遭受攻击的时候稍微胆怯了一些,不管是退回南岸还是延误了下达继续渡河命令的时间,都有可能被李傕堵在半渡之时,那个时候,轻者损兵折将,重则自己的小命可能都不保。
“该死!该死!”
片刻之后,李傕带着大部队也到了沮漆水南岸之上,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面的斐潜部队,不由得愤怒的挥舞着马鞭,咒骂着……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战场之上向来就是如此,差得片刻时间,就是天差地别。
若是李傕早一个时辰,或者是斐潜耽误了一个时辰,可能情况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不过现在难题则是从斐潜这里转移到了李傕头上,既然李傕的大部队在沮漆水南岸,那么斐潜自然可以施施然的踏上北上的路程了,而李傕则是不得不面对着之前斐潜所面对的问题,是跟着斐潜的踪迹,一样从沮漆水泅渡,还是往东绕一点路走万年县的石桥?
要渡沮漆水,要么也就和斐潜做的一样,脱下战甲,人甲分过进行泅渡,否则被水浸泡的战甲简直就会像背着沉重的石头一样,将兵卒全数拖到水底去;要么仗着人手多,去周边砍伐树木,拖过来搭建简易的浮桥,便可以不卸甲直接过河,但是不管是采取哪一种方式,所用的时间都会比斐潜用的时间要更长,毕竟李傕人马的数量在这里摆着,泅渡自然时间更长,就算是选择搭建浮桥,同样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绕道万年县,或许有可能会相对便捷一些,但是那样就等于是又要重新搜寻起斐潜的踪迹了,如此一来耽搁的时间不说,搞不好万一跟丢了,就等于是失去了围堵绞杀斐潜的最好时机,这如何能让李傕可以接受?
怎么办?
李傕左右衡量着,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抉择。
似乎是感觉到了李傕的情绪,其胯下的战马也有些不安的在沮漆水南岸河滩之上,打着响鼻,来回的踢踏着脚下的沙土……
“来人!去周边砍伐树木,搭建浮桥,继续追击!”李傕咬着牙,发狠的说道,现在这个局面之下,既然已经兴师动众的前来围剿斐潜,难道就这样轻易的让其突围而去不成?
若是这样,先不说对于士气影响如何,单单是在西凉派系当中,接下来岂不是落人口舌,搞不好自己的威望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又怎么去站在马腾和韩遂之前?
“啊?哦……好吧……”
李傕的号令一下,许多西凉兵卒就不免的有些嘀咕了。
人毕竟不是铁打的,一大早急匆匆的出发,然后一路追逐,虽然是一人双马,但是依旧是累的够呛啊,临近夜晚又是见到了斥候急报,根本就没有休息便往这里追赶而来,却在最后关头差了那么一步,这些西凉兵卒一路提着的那口气,憋着的精气神在见到斐潜部队施施然离开之后,便都松了下来,顿时就觉得身上疲惫不堪,而现在居然还不能休息,还要继续伐木来搭建浮桥……
这个,多少难免就有一些怨言出来了。
“……日泥二革腰子地,先前马哈的,跟着东太四还有肉吃,现在么哈……都四吃土涅……”一个老西凉兵一边慢悠悠的往一边去找树木,一边发着牢骚。
“奏是泥么……累死球咧……”这样的话语立刻引起不少人的共鸣,顿时就有人表示同意。
一个西凉曲长模样的小军官闻言便喊道:“带!二混子!黑狗子!说啥子涅?!额把泥尕子子子两头子都捏住咧!半蔫汉!个嘛泥一团子就康完了!”
见曲长喊话了,许多人也就不做声了,那个老西凉兵还有些不忿,低声嘀咕着:“各瓜皮!当年老子拿刀子耍地,泥怂还拉住巴巴儿灌土滴哩……”
曲长见多少镇住了,也就没有再理会那几句低声的牢骚话,就装着没听见,径直分配了任务,其实他也知道现在兵卒确实是累了,不过军令已经下来了,就算是累,也还得干啊,有牢骚那是难免,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就行了。
于是,在没有了多少动力的西凉兵的行动之下,浮桥也就慢腾腾的开始进行搭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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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白水沟,马腾却面临着另外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到不是攻不攻营寨的事情,而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同族的人,这个仗还打不打?
原来马腾也是不相信,不过在见到了马延之后,不由得他不相信了。
因为马腾所用的长枪的形状,竟然和马延用得长枪类型一模一样,甚至是在阵前两个人稍微比划了一下武艺,发现招式什么的竟然也是相差不多……
这就让人在有几分的诧异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人生的巧合。
两个主将在阵前打着打着,然后就停了下来,相互下马坐到了一处,哈哈笑着,叙说着自家的家庭变迁的事项,说道动情的之后,两个人都是唏嘘不已。
原来马腾和马延都是从一个老马家里面分出来的,如果说辈分的话,还是挺接近的,都是马援的后人。
马援,倒是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人物,年少的时候就颇有名声,还有一身的好本领。
后来在王莽时期,天下大乱的时候,先是担任隗嚣的绥德将军,然后又背叛了隗嚣,投奔了刘秀,然后利用自己在隗嚣势力当中的地位和声望,导致后来隗嚣其下的大将十三人及部众十万余人不战而降,隗嚣逃至西城,成为刘秀的平复西凉的重要功臣。
马援还做出了聚米为山的战略战术举措,推进了五铢钱恢复了经济的周章,不仅是平定羌人,同样也领兵南下平定了岭南地区,可以说是战功赫赫,后来被封为伏波将军,但是这样的功勋还是抵挡不了皇帝的猜忌,后来马援在前线病逝之后,便连个像样的葬身之所都没有。
虽然后来马家里面多少还有一点人才,但是都没有能够像先祖马援那样的光华夺目,于是便分散开来,开枝散叶,成为了西北许多马姓的源头。
显然马腾和马延都是得到了马援武艺方面的传承,所以连所用的兵刃都有些相似,因此当日徐庶在寨墻上看到了马腾之时,就有所推测,后来派遣了兵卒询问之后,才有了阵前马腾和马延相会的结果。
然而这样的结果,也导致了马腾的手下看着眼前的情形之后,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消散大半,两军主将都坐下来聊天了,这还打的起来么?
打不起来了干什么?
自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因此原先马腾造出的浩大声势一下子便都收了回来……
其实马腾根本就没有带多少人来,原先营造出来的庞大规模只是疑兵之计而已,如今被拆穿了,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反正当初和李傕的约定,就只是前来拖延斐潜在白水沟这边的骑兵步卒而已,给与斐潜营寨足够的压力,使其不能分兵。
所以现在马腾也是很不好办,打是打不起来了,毕竟一开始也没有打算硬攻,不过是撤退还是在这里待着,就有些犯难了……
白水沟营寨之内的徐庶也看出来了这一点,便遣人送了一些牛酒意思意思,马腾笑纳之后,便领兵折返新丰去了。
至于李傕那边怎么交代的问题,马腾表示,李傕是谁?
马腾他在西凉好歹也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能配合李傕做些动作也算是可以了,要完全听命于李傕,惟命是从,这个,呵呵……
白水沟营寨之上,徐庶看着马腾带着兵卒渐渐的往西南远去,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的轻松的神情。
马延有些不解,只是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牛酒粮草而已,就避免了交战,让马腾自行撤兵,这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难道还真的要杀上一场,见些血死点人才值得庆幸?
徐庶看出了马延的疑惑,说道:“此地虽安,彼处即危。虽说结识马寿成亦是不错,然恐君侯之处多有危急……”
马延闻言,也是默然点头。
对于汉代现在来说,一没有战场无线通讯工具,二没有什么定位系统,想要及时的收取到斐潜当下的信息,真心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么,徐庶忽然转过头,盯着马延上下打量几眼,然后捏着胡须,微笑了起来,倒是让马延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毛毛的,“元直,有话请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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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延换上了一身的皮袍,又回首看了看身后带着的的羌人骑兵,再看了看头顶上那一面换了一个颜色的战旗,摇头苦笑了一下,旋即呼哨了一声,然后带着五百羌骑往西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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