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有了几年经验的老饕,赵昚在心情苦闷之余,对于食物的要求是越来越高了。
人紧张和忧虑的时候往往会出现食欲不振的情况,和感冒发烧的时候一样,就算面对着很好吃的食物,自己很喜欢吃的食物,也会食不甘味, 咽不下去。
但是人类数量太多,总有那么几个奇葩与众不同。
赵昚就是这个奇葩。
他属于那种越是紧张、忧虑、苦闷就需要大量好吃的食物来填满内心的那种人,越是心里难受,他就越需要吃更多好吃的食物。
其实原先他也不是这样的人,是从当年徐通偷袭临安之后,他就逐渐变成了这样子。
或许是心理太苦了, 所以他需要一些甜美、鲜美的东西来让自己好受一点。
南宋目前来说还是一日两顿正餐的,有钱人外加一顿点心,赵昚则要三顿正餐,早午晚三餐,再加两顿点心。
他是皇帝,吃的当然要丰盛、华贵,什么虾肉饺子,蟹肉包子,羊肉炊饼等等等等,每一顿正餐都吃的非常丰盛。
两顿点心则在下午和深夜,因为他勤奋朝政,晚上临近子时的时候还在工作,所以特别需要吃一顿宵夜来满足自己的胃口。
他也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能吃,越来越喜欢吃,原先他不这样的,可现在总是吃了之后没多久就饿了, 然后就眼巴巴的盼着下一顿, 盼着再下一顿。
他的身材很快就和吹气球一样涨了起来, 整个人都膨胀了不少, 原先裁剪的皇帝礼服、常服统统都穿不下了, 需要另作。
也有太医告诫他不能吃得太多, 要稍微减少一些进食,但是他总是坚持不住,很快就放任自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
沈该和周麟之带着卢永言指挥的宫廷禁卫冲到寝殿门口的时候,赵昚正在猛攻一只烧鸡。
他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什么人在一旁看着,只有贴身大太监在一旁备着擦手、擦嘴,他喜欢一个人默默享受美食,简称吃独食。
所以他的吃相也就完全不复当年的优雅,两只手抓着一只烧鸡大口撕咬、大口咀嚼,满手满嘴都是油,从中体会到了久违的快感。
大口咀嚼着香喷喷的鸡肉的时候,他感觉就算明军明天就要冲到城池里来,可是今天晚上他的手上依然抱着烧鸡。
幸福。
然后外面一阵喧哗之声,让赵昚很不高兴,他吃饭不喜欢被人打扰,于是他立刻下令贴身太监王承恩去外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承恩心里也不爽。
心道皇帝吃饭的时候最讨厌有人逼逼叨叨,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被惩罚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他推开寝殿大门,扯着嗓子就开始训斥外面的人。
“都被油蒙了心了是不是?不知道官家不喜欢喧哗吗?宫禁之中居然大声喧哗,你们不想要……脑……袋……袋……”
王承恩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看着情况不对劲。
他看着这寝殿外头站着慢慢的打着火把的大兵,然后不少宫女太监都跪着,还有一些人躺着,身下全是血。
打着火把的大兵们一起看着从宫殿里头出来的他,神色很有些戏谑。
“王都知怎么出来了?我正打算去里头拜见官家呢,官家正在用膳?呵呵呵,官家的胃口可真好啊,咱们这些大臣食不甘味,什么都吃不下去,官家倒是胃口大开,可真是好福气啊。”
沈该穿着整齐的官服走到了王承恩面前。
王承恩震惊的看着沈该。
“沈……沈相公,你……”
“官家在里头吧?我去见见官家。”
谷隥
沈该摆摆手,立刻冲上来几個身强力壮的禁军士兵把王承恩拖了下去,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刀就被杀了。
王承恩曾经多次对沈该阴阳怪气加以嘲讽,所以沈该很不喜欢王承恩,现在攻防易位,当然要出口恶气。
王承恩被杀了,宫殿里头的赵昚也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忙喊道:“王承恩?王承恩?你到哪儿去了?快回来!”
沈该笑了一声。
好嘞,我这就来了。
于是赵昚便看到了沈该带着周麟之、张栻、卢永言还有一队身强体壮的持械禁军士兵来到了他的面前。
眼见这一幕,赵昚愣了一下。
“沈该?你……”
“官家,臣等特来此处,请您退位。”
沈该躬身一礼,言辞恳切。
赵昚张了张嘴巴,还没说出什么,手中拿着的那只被啃了一半的美味烧鸡应声落地。
“你……你说什么?”
“臣等特来,请您退位!”
沈该重复了一遍,便站起身子正色道:“陛下继位以来,大宋国运日衰,丧师失地,面对明国是越来越没有胆气,军队一败再败,这实在让人怀疑是官家失德所致。
如今明国大军就在临安城外,这已经是官家登基以来第三次被外敌军队包围国都了,群臣震恐,兵无斗志,官家却还是强迫他们打一场注定不能取胜的战事,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就算对于大宋来说,这也不是好事,官家设想,明国既然提出条件,就表明明国并不想要覆灭大宋,只要答应条件,就能和谈,大宋就能存在,可官家所作所为,实在是让臣等感到寒心啊。”
“沈该,你……”
赵昚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拍桌子,大怒道:“你居然敢造反?!还有你们!周麟之!张栻?你也在这里?卢永言!你!你居然背叛我!!你们这群叛逆!居然敢背叛我!!”
“不是他们背叛官家,而是官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毫不在意他们的付出!”
张栻面露怒色,大声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官家把吾等看做土芥,对吾等丝毫没有仁义,动辄打骂,甚至滥杀,如此行为如何不让我等寒心?既如此,也就不要怪罪吾等把官家看做寇仇!”
赵昚气急败坏。
“张栻!你谋逆犯上!!”
“我父何罪之有?为何要惨遭屠戮?!”
张栻怒目圆瞪,直视这个已然让他全无敬畏之心的皇帝,怒道:“我父一心一意为了官家,为了大宋,却惨遭群臣污蔑,为官家所杀!
明国黄河大堤之事,是官家和虞允文私底下谋划的,现在事泄,却要整个大宋为你们的罪孽和愚蠢负责!吾等何错之有?!”
“张栻!你……你这个叛逆之贼!你罔顾国恩!你厚颜无耻!你……”
“官家,您还是少说几句吧。”
沈该面色冷静的走上前,打断了赵昚的输出发言。
他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包裹着的纱布,还有纱布上隐隐透露出来的血色,脸上满是冷冽之色,毫无情感。
“官家,臣脑袋上这被您亲手砸出来的伤口,可还疼着呢,还在往外渗着血呢,您要不要亲眼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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