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山海关这边游击以上将领,包括山永巡抚在内,全都收到钦差行辕的通知,让他们过去议事。
对此,一众人等便知道,兴国公到了山海关几日,应该是看着钱收得差不多了,所以要对松锦之战的结果做个了结了吧?
反正兴国公收了钱,让他们也是安心,不管是王朴,还是吴三桂,又或者其他人,全都欣然前往。
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进了钦差行辕的大堂之后,兴国公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忠贞伯周遇吉领着一大群勇卫营将士把门给堵了。
一看这情况不对,吴三桂立刻便大声问道:“忠贞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国公爷呢?我要见国公爷!”王朴以他早已练出来对危险的明锐,立刻感到不妙,也马上嚷道。
其他将领,当然也是惊惧交加,纷纷喝问了起来。
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其实是有担心的。毕竟战败了,是要追责的。
不过他们再怎么担心,也没想过是喊打喊杀的那种。总不能朝廷一口气要杀六个总兵吧?
粮草被断,败局已定,不逃就是死!
再说了,关内的左良玉,还有秦军中的贺人龙,哪个没跑过几回的?一样坑死了总督,不照样没事,依旧还好好地当着他们的总兵。
当然,如果手中有兵的话,底气会足一些。
但这会儿,都是全军覆没。除了吴三桂的老巢是宁远,因此只身逃回,依旧能很快拉起一支人马。至于其他人,还得回驻地才行。所以,多少都有点担心。
但是他们没想到,好像兴国公并没有那种兴师问罪的样子。到了后来,兴国公还收了他们的钱,那就把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结果突然之间……
这一下,很多人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这钱都收了,怎么看着好像要翻脸了呢?
面对这些人的质问,周遇吉却冷声喝道:“这次松锦之战的经过,你们全都如实重新写下来,谎报军情,罪加一等。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之后,一队锦衣卫拿着纸笔,端着桌椅进来,就如考场上一样布局。
看到这一切,这些武将不由得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当兵的也要考试了?
“忠贞伯,那本官总可以走吧?”山永巡抚朱国栋看着这一切,有点不高兴地问道。
说完之后,他就想抬腿走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周遇吉就挡在他的面前,依旧冷声喝道:“国公说了,中丞大人要行监督职责,防止他们串通。”
“……”朱国栋一听,顿时无语。有你们勇卫营和锦衣卫在边上看着,谁敢交头接耳来串通!很明显,是不让他了!
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他便立刻要求道:“本官要见国公!”
周遇吉压根就没理他,转身走人。
他这样子,气得朱国栋指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吼道:“本官要上奏,要弹劾你藐视本官,弹劾国公……”
身为一方封疆大吏,进士出身的文官,竟然被一个武夫给藐视了,真得是把他给气坏了。
然而,周遇吉根本无视他的要挟,消失在大堂门口。
这一幕,说真得,让大堂内的这些武将看得都有点羡慕。就这,有几个人敢这么面对一方巡抚的,信不信能被巡抚给砍了,朝堂上都会说砍得好!
“忍着干什么,赶紧给本官写!”
被朱国栋一声咆哮,这些武将才回过神来,自己好像处境不妙啊,顿时,一个个就都愁眉苦脸了起来。
………………
不说他们怎么写战事经过了,就在他们关入钦差行辕的同时,一队队的锦衣卫飞骑而出,出了山海关赶赴各个卫所。
“什么,让总旗以上军官立刻赶往山海关?”
“我没听错吧,国公要补发欠饷?”
“真的假的,虽然新近大败,死了那么多,可这欠饷真要补上,那得有不少,朝廷有那个钱么?”
“就是,之前不是说国公收了不少钱么?还能为我们补发欠饷,总感觉这是假的!”
“……”
虽然有各种怀疑,但是,接到通知的卫所,相关人等,还是第一时间赶往山海关了。毕竟能有银子可拿,那就最好不过了。
都这么正儿八经地通知了,就算不能补全欠饷,多少总能给点银子不是?
带着这样的想法,还真别说,从山海关到宁远,两百多里距离的各个卫所,总旗以上级别的军官,最多用了两天时间就全部赶来了。和他们一起赶来的,还有辽东巡抚范志完。
等他们到了山海关之后,便听说了,在山海关这边游击以上的将领,全部被国公给扣押在钦差行辕了。
顿时,很多人都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一下冷静了很多。
当然了,对于大部分军官来说,那些游击以上将领被扣押,和他们并没有多少关系。
如果换成以前的话,会担心的比例绝对要高不少。不过如今,那些人已经被他们的主将给坑死了。
急忙赶回山海关的范志完,说实话,真是累到了。不过他听到了不少消息,也就顾不得休息,不过并没有直接去钦差行辕拜见兴国公,而是先派人问了之前赶回的军官情况。
“末将赶到山海关,向钦差行辕那报到之后,便按要求登记了所在卫所的人丁,粮田,还有所知的松锦之战情况。”
范志完听了,便立刻追问道:“那然后呢,真领到欠饷了?”
“还没有,说是要核查清楚之后,按真实情况发放!”
范志完问了好几个,大概都是这等回复。心中有数之后,他便立刻去拜见兴国公了。毕竟那是钦差,皇帝宠臣,不能拖的。
但凡是文官,自然都明白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更不要说封疆大吏了,对朝堂上的事情就更是关心。
因此,范志完大概知道京师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也认识到,这位国公到底有多厉害。
不过等到他见面的时候,却还是吃了一惊。
范志完没想到,扳倒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御马监掌印太监,京营总戎成国公等等的人,竟然如此年轻!
张明伟却没什么吃惊的,只是问出他关心的问题道:“如今建虏的情况怎么样了?”
宁远已经成了前线,对于建虏的情况,当然要问他才最清楚了。
听到这话,范志完便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本月十五日,锦州总兵祖大寿已降建虏。此战虽然是我们败了,但建虏损失也不小,且他们这次消耗物资极大,又抢不到东西补充。建虏已无力再战,主力回转辽东了。”
“哦,对了!”范志完说完之后,想起什么,便又补充道,“好像奴酋的一个宠妃死了,奴酋也无心再战。不过这个消息,还未尽确认。”
听到这话,张明伟便想起来了:这个事情是真的。
皇太极最喜欢的海兰珠病危,他连松锦之战都顾不得,当然,也可能是认为胜券在握,布局完成之后就立刻赶回沈阳去了。
他在这想着,范志完还在继续说道:“下官为防止建虏再来,正在准备人力,在宁远城外再修筑三城以拱卫宁远。另外觉华岛也准备重新修筑一番,和宁远互为犄角,当多一份保证!”
听到这话,张明伟摇摇头道:“这些事情就不用做了!”
“什么?”范志完一听,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便连忙又说道:“如果不加强防御的话,建虏再来,若还用攻打锦州之法,该如何处置?”
听到这话,张明伟便反问他道:“你修了那么多,难道建虏来了之后,断了宁远和山海关的联系,你觉得你能撑多久?”
“……”范志完听到这话,顿时无言以对。
张明伟见了,便又对他说道:“你知不知道,宁远总兵吴三桂已经千方百计地想着调到山海关来当总兵。为此,不惜送了重金。”
说到这里,伸出一个手指,摇晃了一下道:“十万两啊,啧啧!”
“……”范志完听到这话,顿时又是无语,连这都说出来,真得是毫无顾忌么?
“因为吴三桂知道,宁远肯定守不住,因此,他才不得不放弃了他的老巢,不惜重金想要调任!”
听到这话,范志完不敢去问有关这钱的事情,就只是问另外这件事情道:“敢问国公,那宁远城怎么办?还有诸多卫所,远非宁远城坚固,他们又怎么办?从山海关到宁远的粮田,养活了辽东将士,如果宁远城守不住,这些粮田又怎么办?”
张明伟见他的思路还是转不过来,便对他说道:“宁远城守得住么?守不住!那为什么还要白白浪费人力物力去做这个事情?”
“那全都要放弃?”范志完听了,忍不住说道,“下官知道国公是得皇上信任,可这丢城失地的罪,国公就不怕御史言官弹劾,不怕史书上留下一笔么?”
张明伟听了,不由得一笑道:“那我可以告诉你,我还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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