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头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让县尉的“寒婿”瞧着好生一阵头破发麻。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两声惨叫,顿时打了个激灵,不再出声。
罗休和墨野已将那两件白衣穿戴完毕,将那两方白纱往头上一套,跟刚才两人一般无二。
老黄头没有再理会眼前的年轻人,快步走到尸体旁的盒子跟前,拿起端详了片刻,便放入袖中消失不见。那县尉“寒婿”还想说些什么,双手拢袖反复掂量了一会后,终究还是将话又憋了回去。
老黄头随后又捞起其余两个盒子,示意罗休和墨野也将盒子收入袖中,这才围到年轻人身边,郑重其事地说道:“这盒子之物,当真可长生不老?”
县尉“寒婿”低头沉吟了片刻后,才重重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老黄头望着年轻人因紧张而变得有些发白的面容,又上下左右打量了片刻,突然出手扼住年轻人的脸颊,从怀中摸出一枚丹药,丢入其嘴中。
年轻人目露惊恐之色,但又因胆怯不敢挣扎,只能在老黄头地注视下,硬生生将丹药吞了下去。老黄头满意点头,这才放开手。年轻人顿时蹲下身猛烈咳嗽起来。老黄头没有理会年轻人,从地上又捡起两个盒子,递给他说道:“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年轻人低头时目露怨毒之色,但抬起头时又恢复了胆怯的目光,颤抖着双手接过了盒子,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老黄头一把扯过年轻人,大跨步向前走去,边走边问道:“你们蛊惑了这么年轻女子,就为了这几盒‘长生药’?”
年轻人虽仍是胆怯,但心中已稍微安定了几分,这才壮着胆子回道:“炼制长生药只是其中一个目的,这些昏迷的女子,乃是培育虫子的母体,这也是仙师的意思。”
老黄头问着,还不忘反手朝着身后三人打了手势,示意他们快快跟上,许是觉得此处有何不妥,不应继续久留。
“仙师?蓬莱仙山,你为何会被这群所谓的仙师看上?莫非是有了莫大机缘?”老黄头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表情变得极其夸张,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伪善的笑容,贱兮兮地望着年轻人。
年轻人并未扭头,而是低头盯着脚下,如行尸走肉般地说道:“仙师说我能继承大统,服下长生药,便可在此处脱胎换骨,那时县尉便不会横加阻拦了。”
“原来如此,那县尉带你来此,知道你大难不死的事情吗?”老黄头一副挑唆不嫌事大的模样,似乎想要触及年轻人心中的底线。
年轻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量了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递给老黄头,这才继续说道:“我已是此间的掌势人,这就是证明。至于他是否知道,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老黄头把玩着手中的令牌,这块似铁非铁,似木非木的东西,被他来回拿捏了片刻后,又丢还给了年轻人,并嘱咐道:“这种象征身份的信物,还是不要轻易示人的好。那么你们今日到此,只为炼药而来?”
年轻人接过令牌,放入衣衫中,小心拍了拍后,回身指向那处深坑说道:“此处有些不太稳定,仙师让我等来镇压下。”
“镇压啊,那其中可有和妖魔不成?可不怕吓唬老人家啊。”老黄头拍着胸口,故作惊讶地说道。
身后罗休没好气地嘀咕了句,“倚老卖老也就算了,还装模作样,也不嫌有失身份!”说完还朝着一旁啐了口唾沫。
老黄头自然将这话语听了个干净,突然一个闪身佯装摔倒,不偏不倚摔到罗休身上,趁机下手给以颜色。冥尊和墨野下意识地挪开了几步,似乎并不想参与其中。
老黄头得了便宜,又走回年轻人身旁,意有所指的说道:“老夫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利索,可也不是好欺负的。你可不能欺瞒老人家啊。”
这最后几个字,自然是对身旁年轻人说的,本想着搪塞过去的年轻人,身体猛然一震,急切地说道:“那深坑之中,有魔天血池,我等借着钓‘檀渊之水’的机会,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
“魔天血池?”久未开口的冥尊,突然上前神情冷漠地问道。
老黄头依旧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似乎对这些不太熟悉的东西有着明显的抗拒。年轻人自然不敢怠慢,立即解释道:“这魔天血池并非死物,而是那母虫汇聚而成的活物。这种活物由成千上万天原血苔中的虫子母虫组成,却只能生长在‘檀渊之水’中,也是蓬莱仙山的仙师们在此处最大的秘密。”
冥尊轻轻点头,又退了回去。老黄头闻言却是立即惊呼道:“那你将这秘密告诉我等,岂不是要害我们?”
罗休闻言也故作愤怒道:“莫非想要借此机会,将我等斩草除根。别忘了,你的小命还握在我们手中,若是有半点违背,哼!”
年轻人明显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眼中顿时被泪水充盈,带着哭腔说道:“我哪敢啊,只不过是蓬莱仙山的仙师们不在此处,我才将这秘密和盘托出。若是有所隐瞒,怕小命不保啊。”
“算你识相!”罗休抬起拳头在年轻人面前挥舞了几下后,这才退了回去。
老黄头见目的达到,连忙唱起了红脸,“切莫惊慌,我等也不是嗜血好杀之辈,只是要问明原委,好断了那后顾之忧。既然你如此坦诚,老夫也不隐瞒,已有一计,助力重新当上县尉大人的好女婿。”
“当真?!”年轻人闻言顿时抬手望着老黄头,两眼放光,似乎说到了心坎里。
老黄头胸口一抬,猛地一拍,“老夫活了大半辈子,怎会虚言相欺?你且听我慢慢说来。”
待老黄头说完,年轻人脸上的愁容舒展了几分,但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老黄头抬手打断,“年轻人,切莫急躁,沉住气才可抱得美人归啊。”
县尉“寒婿”闻声点头,此时几人已走到那绳索之下,就要往上爬去。待爬出天坑,天色已微亮,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众人腹中饥饿,也顾不得其他,便快步向翼县方向走去,或许还能混到一顿早饭。 …………
翼县,县尉府,落樱间。
一老一少对坐其中,周围白雾缭绕,宛若仙境。两人之间有一方棋盘,黑白阡陌间,正陷入僵局,两人皆是拈子冥思,不愿就此退让。不知不觉,这两人已鏖战到了天亮。只是,这盘棋不知是刚开始,还有已经陷入终了。
执白子的年轻人,身材瘦削,脸色黝黑,棱角还稍显稚嫩,却脸显坚毅,杀伐果断,正是昨夜陪着陈浮生他们糊弄县尉大人和夫人的顾醒。
另一年长者执黑子,手中棋子将落未落,却不知已过去了许久。只是他的面色,却越发难看,显然从盘中局势来看,就要输了。这人自然是落樱间的主人,树大夫。
门外鸟鸣声起,唤醒了清晨的美好,可两人却是置若罔闻,眼中只有这一局棋,一方天地。
却说昨夜顾醒和陈浮生等人将县尉夫人吓晕后,县尉和树大夫又莫名折返,将县尉夫人救走。树大夫似乎还记着白日间见过顾醒这事,趁着这个当口,居然摸到了顾醒厢房外,郑重其事地邀请他去下一局棋,再交流下医术心得。
顾醒和陈浮生忙活了大半宿,已是累瘫,可这树大夫来者不善,自然不能以弱示人,在陈浮生沉吟再三下,顾醒还是不情不愿的陪着走了一遭。
县尉大人将夫人抱了回去,得知女儿醒转的喜讯,也顾不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便暂时将众人“抛在一旁”,也深得再互相试探。
而涵姨这一出,自然为陈浮生等人在府中赢得了足够的尊重。还未等几人开门,那些丫鬟和仆从已经端着盆,捧着碗来到门外候着,就等几人出门洗漱,然后再将早点奉上。
此时的县尉府中,一扫往日阴谋,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而落樱间内的两人,却依旧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似乎延续这昨夜的惆怅。终于,树大夫手中黑子落下,点在了一处关键的棋点,似乎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顾醒轻蔑一笑,手中白子没有丝毫犹豫,落在了一处“死门”。
就在树大夫面露笑意的时候,顾醒却“善意”提醒道:“可曾瞧出端倪?”
树大夫的面色逐渐凝重,笑容仿佛被瞬间冰冻住,然后伴随着一声长长叹息,“少年当如你,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顾醒抱拳笑道:“承让了。”这一局对弈盘中分胜负,顾醒落子五十六手,树大夫落子五十七手,顾醒胜半子。可就是这半子,却能决定一场棋局的胜负。
门外传轻微的敲门声,树大夫没有起身,而是端起身侧的火炉上的茶壶,先予顾醒一杯后,才又续了一杯。轻轻将棋盘中的棋子拾起放回棋篓中,“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昨日领着顾醒前来拿药的小药童快步走了进来,瞧见顾醒正在与树大夫对弈,面露惊诧之色,随即又迅速收敛。将挎着的竹篮放在地上,又回退了出去。
只是临行前意味深长地望了眼顾醒,满是惋惜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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