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隔两地,风月同天。如是这般流淌着一抹淡淡地忧愁。顾醒起身走到窗台前,许是打坐地太久,起身后伸了个懒腰,还隐约听见筋骨咔咔作响地声音。
推开窗户极目远眺,那陌生却向往的人世间,谁来过,谁又匆匆离开。若不是自己侥幸,或许就要与黄土常伴了。想到这里,顾醒下意识的轻笑了几声,感慨自己这般年纪就有了如此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哀怨。
待那斜阳徐徐落下,只余那点点星辉时,顾醒使劲揉搓了自己的脸颊,整了整衣衫和束发,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下楼去。
不知是太刻意还是太敏感,一阵风起,顾醒突然站定,环顾四周,似有人从旁监视一般。待半晌后确定没有人,才继续大胆迈着步子,向着溶洞方向走去。
凭借着脑海中依稀的记忆,顾醒慢慢摸到了外堂一侧,听见堂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虽想直接溜过去,但还是架不住好奇心,便踮起脚尖隔着窗台往内望去。
只见堂内众人皆是锦衣华服,案前摆放着各种珍馐美食,而那高家二公子和葛老,也赫然在列。只是这二公子瞧着眼前的珍馐愣愣出神,似并没有什么食欲一般。
倒是禁军统领高承英,来者不拒,推杯换盏却毫无醉意。虽不知他们所谓何事,但片刻思量便有了眉目,许是因为高二公子身体有所好转,才临时设宴,款待众人。
只是让顾醒不解的是,明明他这个“功臣”都没有到,为何这酒席已正酣,或不是因为他?另有缘故。容不得多想,顾醒缓缓低下脑袋,靠着外堂墙根亦步亦趋地向着回廊走去。
他走的极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出点动静,惹得堂内众人侧目。就在顾醒要挪过外堂时,高潜展突然侧目外望,似感应到什么。顾醒连忙卧倒,才堪堪躲过了高潜展的目光。
见堂外没有任何期待,高潜展再次失望地低下头,而在他身旁的老官家,则轻抚着他的脑袋,还时不时朝着顾醒隐藏之处撇来。
而顾醒并不知道,在刚才那一刹那,自己的身影已被堂内好几人察觉,只是在这微妙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事不关己不要声张的好。亦或是想看热闹却不愿出头,只是怀揣着心思,等待接下来的好戏。
谈笑依旧,吃喝如常。顾醒憋了口气,继续佝偻着身体,向着溶洞方向挪着。这是一段本不太长的路途,却走出了十万八千里的艰辛。
不知为何,今夜的守备比平时多了不只三倍有余,还有各种侍从丫鬟,在往那外堂传递着各色美食,让顾醒苦不堪言。但这三日之约祸兮福兮,若不能了却,今后必然会成为习武路上的阻碍。
当顾醒终于历经千辛万苦躲过了茫茫人海后,当来到溶洞时,不觉抬头看了看天,已临亥时。虽已有些晚了,但终究还是没有失约。
本能驱使让顾醒往洞内走的更加小心翼翼,只是每一步踏下,都尽可能做到鸦雀无声,让自己的行踪不至于那么快暴露。就再临近溶洞内甬道时,突然传来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那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溶洞内久久回荡。
待那刺耳声音缓缓消散,一阵熟悉的声音从那溶洞内传来,只听见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刻意压着嗓子说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不老实。”
顾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明明在外堂看见说话之人在跟众人推杯换盏,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又是谁呢?那高家家主难道有分身术不曾?
顾醒自知此时进退两难,只能悄声退到甬道外一处低矮洼洞内,等待着里面的情况。好巧不巧偏偏撞了个满怀,顾醒暗叹运气实在太好。但此时里面人后续的话语,却让他越听越心惊胆战。
“你把我弄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心只想修炼你那长生不老的丹药,如今还想将展儿拉上,你是何居心?人说虎毒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那被铁链锁着的人拼命挣扎,却没有半分挣脱的迹象。
只是他这番言语,却让顾醒的疑虑更加深沉。这是一个怎样的门庭,又是怎样的父母,为何这里锁着的人终年不见天日,而那外面推杯换盏的人,却能够继续谈笑风生。
这番指责并没有让那人又半分悔意,而是彻底激怒了那人,让他更加癫狂。他嘴里叫骂着说道:“你个疯婆娘,你知道我在展儿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吗?我拼尽全力才让他活到今日,你却还在指责我的不是。难道你没看到,我已经快成功了吗?”
说完便一把扯住铁链,顾醒饶是隔了老远,也听见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声。那被铁链锁着的人,在痛苦呻吟后继续叫骂着,只是声音渐渐低沉下去。顾醒就再这瞬间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意弥漫开来,似有不死不休的执念。
那说话的中年人并没有任何惧色,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他肆意扯动着铁链,不断的鞭打着被锁着那人,看着他身上黑血冒出,笑得越发狰狞可怖。
这是一种怎样的癫狂,才能造就出这样一个嗜血的凶兽,又是怎样的折磨,才让一个人在这个溶洞里慢慢变成怪物。无人得知,除了那金戈之声,溶洞内再无言语。
许是有些累了,那说话的中年人毫不在意的丢下铁链,并转身往甬道走去。待要离开内洞时,又补充了一句,“若被我知道你再跟展儿见面,那你就等着他的尸骨埋在你旁边吧。”
说完便快步向溶洞外走去,便随着猛烈的金戈之声和撕心裂肺的“不”字,整个溶洞突然动荡起来。可那中年男人却似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加快了脚步,向着溶洞外快步走去。
就连路过顾醒藏身处也没有半分停留,若是放在以前,说不定就会被察觉到,但如今这般声势,反而将顾醒保护起来。只是顾醒紧握的拳头,有些动容。
他本想就这么冲出去杀了这个混蛋,虽跟高家二公子仅一日香火,但却胜过百年。但理智告诉他要冷静,若此时贸然出手,必然被击杀当场。
那中年男人既然敢这般肆无忌惮,肯定有依仗的手段和实力,那么自己再这般冲动,换来的结果就是自己和高潜展都将死于非命。不如静待时机成熟,再将其斩杀,那时便不会再有这么多顾虑。
待那中年男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顾醒才蹑手蹑脚地从洼洞中爬了出来,屏息凝神盯着洞口方向。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确认再无人打扰后,顾醒才摸索这往那甬道出走去。
当他走过甬道来到内洞时,一根铁链忽地朝他面头击来,顾醒慌忙抽出身后“银蛟”格挡,并忙不迭的说道:“前辈,是我。”
那铁链主人听见顾醒的声音,才缓缓收了攻势,浑身的杀意慢慢敛去,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颓然地倒在地上。顾醒摸不准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原地,等待着对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被铁链锁着的人才缓过劲来,用一贯嘶哑的嗓音说道:“你很守信,我本以为你不会来。”
顾醒闻言不解地问道:“为何?既然答应了前辈,自然没有失约的道理。”
那别铁链锁着的人突然笑了起来在,只是声音太过嘶哑,跟哭并无两样。笑罢后便朝着顾醒走了两步,顾醒也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双方便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那别铁链锁着的人间顾醒仍有疑虑,便停下了脚步,索性盘腿坐下,用她那特有的嗓音说道:“我要你办一件事。”
顾醒不置可否,但还是应承着说道:“前辈请吩咐,在下洗耳恭听。”
“我要你杀了刚才那人。”别铁链锁着的人咬牙切齿地说道。顾醒暗道正中下怀,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然地说道:“我为前辈做这件事,有什么好处?”
那被铁链之人又张着最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听着却是那般刺耳。她接着说道:“我这里有部武功心法,先传你半部,作为定金,若你能得手,那便提着那人脑袋来,我再将后半部给你。”
顾醒陷入沉默,他在盘算着这笔买卖的利弊,思量再三后才开口问道:“为何是我?”
那人一字一顿地说:“因你跟展儿相熟,只能是你。”“你要他恨我?”顾醒急切地问道。
“是的!你不能告诉他真相,永远不能,不然你不光得不到这后半本武功心法,还将被追杀,不死不休。”那别铁链锁着的人,几乎是嘶吼着说出了上面一番话。
顾醒彻底陷入了沉默,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后便是更加长久的沉默。待顾醒再次开口,那被铁链锁着的人微微有些吃惊。只听顾醒说道:“前辈,我办不到,请您另寻高明。”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那人突然狂躁起来,嘶吼着说道:“你可知道,我便是展儿母亲,我被关在这里数十年,就是在等一个能帮我了断的人。只是现在我不能告诉你真相,但当你拿到武功心法后,你自然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顾醒停下了脚步,一个物件疾驰而来,顾醒下意识伸手接住。那嘶哑的声音黯然说道:“无论你答应与否,这半本武功心法都给你,算做你陪伴展儿的报酬吧。”
说完便转身向内洞深处走去,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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