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长久没有说话了,这人用手使劲掐了掐喉咙,才艰难的说出刚才的话。说完后又是一阵猛烈咳嗽,连带着铁链也是颤颤低鸣。
顾醒此时已目瞪口呆,眼前之人形象实在过于怪异,虽整体似那寻常人一般,但那裸露皮肤处在这漆黑如墨的溶洞中反射着阵阵寒光,如冰冷铁甲一般。还有那不时摆动的尾巴,让顾醒不寒而栗。
见顾醒迟迟没有回答,那人又试图往前一步,但这一步完全不似刚才那般迅速,铁链已然绷直,别拉扯的咯咯作响。只是它饶是不甘心,还想继续拖住,嘴里嘶鸣着听不懂的嘈杂之声,在这空旷处显得极其刺耳。
顾醒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迫使自己从慌乱中冷静下来。此时,他已然知晓,自己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想到这里,背脊上已有丝丝冷汗冒出,混杂着溶洞内的不安气息,让顾醒又一个激灵。
待那人不再徒劳拉扯后,顾醒才斗胆说道:“回前辈,这是一位要好朋友暂借在下的,说好了用完就归还,前辈认识此物?”
那怪异之人眼中渗出点点寒光,冷漠地看着顾醒,鼻中哼了哼,并没有答话。只是用另一只手不断抚摸那令牌,似是曾经心爱之物。
眼见怪异之人没再追问,顾醒开始试探着往后退,就在抬脚的刹那,那怪异之人再次发话说道:“好不容易来个活人,不如就留下来陪我吧。”
顾醒闻言顿时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齐刷刷地竖了起来。他怎会不知,这在武侠电影中已经被用烂了的桥段,怎么这边赶巧不巧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正应了那句俗话:好奇害死猫,可猫怎知会有这般危险啊。
顾醒脑海里迅速思考应对之策,突然间灵机一动向那人说道:“借我令牌之人就在不远处等我,若前辈想留人陪你说话,想来我朋友更加适合。”
突然骤起的杀气缓缓消散,那怪异之人似是在纠结什么,半晌再无动静。顾醒此时借着外处一缕微弱的火光,正在缓步后撤,凭借着这些年锤炼的身法,竟做到了鸦雀无声。就再这空旷溶洞内,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但就再顾醒将要退到那狭窄甬道时,那沙哑的嗓音再次艰难的响起,同时一物破空而来。顾醒连忙伸手接住,触之冰凉,正是刚才那块被怪异之人拿去的令牌。
只听那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且回去,若旁人问起,就说没见过我。待三日后,你再带着令牌来此处,我自有天大好处予你。切记,对令牌主人更不可说。若被我知晓,定要你尸骨无存。”
顾醒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使劲揉了揉脸颊后才慢慢确幸自己死里逃生。想来若不是这块令牌,自己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等下出去要好好问下高潜展,这令牌到底有何渊源,至于自己的奇遇,则不便告知了。
顾醒拿捏好了主意,便加快脚步想着溶洞外走去。看到高潜展时,那孩子正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嘟囔着什么,浑身瑟瑟发抖,手里的火把眼看就要熄灭了。
顾醒眼见此景,一个跨步跳到他身边,冷不丁地拍了他一下。这一拍把高潜展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了还求饶说着,“别害我,我没干坏事。”之类的话语,弄的顾醒哭笑不得。
看着高潜展没有站起来的意思,顾醒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悄声说道:“赶紧随我出去,再晚怕就有危险了。”听到是顾醒声音,高潜展才半信半疑的睁开眼睛。
瞧见真是顾醒后,便一把将其抱住,哭丧着脸说:“刚才有东西靠近,我用火把将它们惊退,你再晚回半炷香功夫,我就交代了。”
顾醒又好气又好笑,只能边安慰边拉着他往外走,但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询问令牌之事。这实在太过于诡异了,一处达官显贵的府邸里,有这么一处溶洞,溶洞内还拴着一位不知是人是怪的东西,还跟自己定了个三日之约。
去还是不去呢?顾醒想着犯了难。先不管了,出去再说。待两人快步走出溶洞,豁然开朗,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荡漾在心间,许是刚才的经历太过于刺激,两人都拍着胸口喘着粗气。
看到彼此这般作态,又突然对视一笑,似在嘲笑对方胆小一般。毕竟是少年心性,纵然刚才差那么一点就身死魂消,但脱离危险后也不曾放在心上,但两人之间的嫌隙似已解开,关系也近了几分。
高潜展见顾醒暂无异样,也放下心来,示意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只是走的时候刻意避开了溶洞,转身往另一处道路走去。这条道路许是走的人少了些,一块块青石板铺就的石梯已被青苔铺满,走在上面竟有些湿滑。
饶是顾醒这般身手矫健之人,也不得不留意脚下,生怕一脚踏空便摔个狗吃屎。但那高潜展却走的游刃有余,眼见不多时,已甩开顾醒数十步台阶了。
顾醒甚是疑惑,这人并没有武功底子,怎得会走得如此轻松。就再暗思时,高潜展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对顾醒说道:“这条路我自小走过,除了我和老官家外少有人来,自是熟悉。你第一次走,当小心些。”
顾醒这才明白,原来并非高潜展有何过人之处,唯熟耳。放眼世间万事万物,并不都是天赋异禀之人能够问鼎武道巅峰,而那么资质稍差些的人,在刻苦钻研和勤学苦练的加持下,也能步步前行,最终成就大道。
世间自有这个道理,大唐鼎盛时期的诗人青莲居士就曾说过,“功夫不负有心人,铁杵自会磨成针。”道理虽浅显,但真要去做,那便是千难万难。
正如眼前台阶,简单的行走已经这般需小心,而那少年如履平地,叫人好生惭愧。想到自己学那武道和佛理时偶有偷工减料,虽墨师和不通和尚不曾指摘,但终究还是报应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顾醒不由得叹了口气。眼见顾醒落下自己越来越多,高潜展只能站在原地驻足等候,待顾醒比肩时,才接着向上行走。
许是受到少年感染,顾醒也加快了脚步,走过青石板台阶后,映入眼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这片竹林跟那别院外的有所不同,皆是青翠细竹,每一颗都一般无二,让人凭添乱入渐迷之感。
高潜展眼见顾醒看得入神,便笑着提醒道:“别看迷了,这竹林暗合五行八卦,你若是痴迷其中,便不得而入了,且跟着我吧。”
顾醒赶忙揉了揉眼睛,将思绪抽了回来。不由得感慨道:“好强的气运,若不是高兄提醒,怕是要着了道啊。”高潜展笑了笑,往竹林深处走去。
顾醒不敢懈怠,便快步跟上,生怕会被遗忘在这竹林幽深之处。走了半时辰,两人来到一处独立庭院。这处庭院不似外部那般奢华,却别有曲径通幽的妙处。
顾醒暗叹主人品味,但高潜展却黯然道:“家母曾住此处,后来便是我常住了。父亲、阿姐偶有来,但也不久坐,便匆匆离开。自阿姐接替禁军统领之职后,便许久不曾来了。外来者到此,你是第一个。”
说完便展颜一笑,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当顾醒踏进别院,便被那堆积如山的竹笋所震撼,这别院内一切如常,就是这竹笋累了老高,眼见已快超过围墙了。
顾醒看得入了神,刚才跟他们一道回来的老官家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别院,正在烧火做饭。顾醒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跟他们一道吃吗?”
高潜展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自那次溶洞经历后,就再也吃不得寻常之物,倒是这竹笋没有排斥,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吃竹笋。为了合我口味,老官家便常住此处,变着花样的给我做,也没有吃腻。”
顾醒默默点了点头,也不再答话,跟着高潜展走进了内堂。踏进内堂一阵幽香扑面而来,顾醒顿感心旷神怡,正欲发问,便被那屋内堂前挂着的一副女子画像所吸引。
画中女子眼袋含情,一身白衣。左手拿着一柄镶嵌着流光溢彩的剑鞘,右手背负一柄齐身长剑,正温柔地看着远处。那画中人神态惟妙惟肖,就如真人一般。顾醒这般瞧着,竟然有些痴了。
高潜展见顾醒盯着那女子画像看,便伸手拉了拉顾醒,顾醒自知唐突,便赔了个礼,算是道歉。高潜展摆了摆手,并不在意,只是说那画中女子是他娘亲,偶有看到就会睹物思人罢了。
刚才拉顾醒是因为老官家在叫吃饭,见顾醒看的入神,便伸手提醒了下。顾醒不敢再瞧那画中女子,就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顾醒已然觉察到体内气血翻涌,若不是高潜展及时提醒,自己怕是要出岔子了。
看来这幅女子画像,另有玄机,还是等吃了饭在细细琢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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