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陈沐连站立都有些艰难,竟还要与这个船越路珍对打!
陈沐单枪匹马到体育会拜码头,三拳两脚打败梁永相,这个事情早已闹得人尽皆知,对于陈沐,他们也有了足够的了解。
至于船越路珍,众人却是知之甚少,不过能够站在扎尔斯幕后的男人,尤其是简单之辈。
武行的人身手未必如何了得,但眼界自是比寻常人要高明许多,当是能看得出船越路珍的不凡之处。
这等情况下,陈沐想要打赢这个日本人,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不少人也都暗自替陈沐捏了一把汗。
陈沐这条过江龙的事迹,已经传遍小小的香港,时至今日,即便陈沐想要继续低调,也是不成了,毕竟他入手了港务,多少人眼巴巴要抱他大腿。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多少人看好这场比试。
若是外行人,或许会认为,坐在轮椅上,施展器械应该比拳脚容易,但事实并非如此。
器械需要发力,而发力就需要用到腰马之力,腿脚受伤,发力就会受到极大的限制,使用器械的难度会比单纯用拳脚更困难。
这也是陈沐为何选择旗杆作为武器的原因,起码脚踏实地,能够借力发力,而且旗杆也起到一个支撑的作用。
虽说左脚仍旧是虚点地面,任谁都看得出陈沐重心不稳,比单脚站立也好不了多少,但他单手撑着旗杆,就这么站在台上,却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宗师威严。
谁也不知道,陈沐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股自信为何这般强烈,但又没来由地觉着肃然起敬。
或许这就是大义当前所带来的敬仰了吧。
林宗万打败了扎尔斯,按说该是皆大欢喜,全场同庆的时刻,却又因为韩亚桥的插手,变得淡寡无味,船越路珍的胡搅蛮缠,也就变得那么让人厌恶。
这个节骨眼上,陈沐带伤出阵,能赢得人心,那也就自不必说了的。
船越路珍也说服了扎尔斯,走到了前头来,朝陈沐道:“陈先生,器械不比拳脚,你们中国人常说,刀剑无眼,若是收不住手,误伤了您,可怪不得某了。”
陈沐淡然一笑道:“这句话也同样送给船越路珍先生。”
见得此状,韩亚桥也摆了摆手,让拳台上的无关人等全都退了下去,朝陈沐和船越路珍道。
“民间禁止私斗,器械更是违禁,如今你们本着自愿原则,要进行比斗,在场都是见证人,刀剑无眼,生死无咎,若是都同意,签了这文书,你们就可以开始了。”
如此一说,便有警员拿了文书上来,这类似生死状的玩意儿,当即将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若是拳脚,虽说会受些伤,但也不至于丧命,器械可不同,尤其是船越路珍,腰间那可是正儿八经的*!
一张生死状,瞬间便将拳台染红了一般,围观者们也都屏息凝神,似乎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不过看到陈沐随意洒然地签字画押,大家心中多少有了一些期盼,期盼陈沐不要受伤,甚至期盼陈沐能够取胜,若能杀了这嚣张的日本人,那就更好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民间的传统,只要死的不是自家人,谁都好奇地想去看一眼。
船越路珍将笔轻轻搁在了托盘上,细心地取出手帕来,擦拭干净手上的墨迹,这才去捉拿刀柄,仿佛墨迹会玷污那*的灵魂一般,也是颇具仪式感。
他本来就矮,此刻身子半蹲,作拔刀之势,如同小小的蟾蜍一般,可那眼神莫名其妙地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敬畏。
若没有这柄刀,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矮子,可当他短胖的手指,紧握刀柄的那一刻,却脱胎换骨了一般!
这*看起来比他的身量还要长一些,若从腰间拔刀,想来该是拔不出来的,众人倒是有些好奇,他如何才能将这柄刀给拔出来。
当然了,在场很多都是武者,见识还是有的,这拔刀之法,早在明朝的时候,俞大猷和戚继光这两位抗倭大英雄,所遗留的兵书上,就有着明确的记载。
为了应对倭寇那长长的打刀或者太刀,戚继光甚至改良出了戚家刀,同样是长刀,拔刀之法也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种拔刀法,可以是两个人配合,也可以单人拔刀,纪效新书等兵书上就记载过。
也别去说正经的兵书,广东福建江浙这些沿海地带,历史上是受到倭寇侵扰最严重的地方,也都有着极其深厚的抗倭历史,所以一些民间野史甚至是说书人,都会涉猎一二,即便有所出入,但对拔刀的情形,到底是能够说出个二五四六来的。
陈沐却不同,他跟着吕胜无学过刀法,吕胜无的刀法堪称出神入化,早先陈沐为了应付芦屋晴子,向吕胜无讨教,后者可是倾囊相授,极具针对性地给他讲解过日本人的拔刀流!
这也是陈沐敢于站在台上的底气,此时船越路珍虽然气势逼人,但陈沐却云淡风轻。
他捏了捏手里的旗杆,微眯着眼睛,阴阳参同玄功却是飞速运转了起来!
旁人或许看不到,但红莲与他朝夕相处,每夜练功,此时只觉得陈沐的眼眸里有隐晦的流光闪过,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迷惘一般!
他的眼睛变得清澈,如初生婴儿的灵魂一般干净,仿佛能穿透一些的遮掩,直取事物的本质!
船越路珍似乎也发现了陈沐的不对劲,眸光都变得犀利而狠辣起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脚底板的尘土突然微微飞扬,似乎力气都灌注到了双脚!
众人的瞩目之下,船越路珍率先发动了!
只是他并没有往前冲,而是往后撤步!
刀柄不断往前伸,他的身子越发靠后,陈沐也是当下就看了出来!
他这种单人拔刀的方式倒也有些新鲜,先往后撤步,而后突然发力冲刺,借助冲势,拖住刀柄,将长刀拖出,刀鞘便瞬间留在原地!
这种欲扬先抑的拔刀法,能够积蓄恐怖的力道,长刀挥斩出来,带着无往不利的刀势,足以劈波斩浪!
若换做别个,或许要看得一头雾水,但陈沐却明镜也似地清楚!
他没有思考其他事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船越路珍想要发动攻击,就必须依靠这柄刀,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拔刀服务,这才是拔刀流的真谛!
所以,只要阻止他拔刀,即便不能赢他,也绝不会被他打败,换个简单点的说法,只要船越路珍拔不出刀来,陈沐便立于不败之地了!
当船越路珍后撤步之时,陈沐手腕一抖,手中旗杆便如荆楚长剑一般刺了出去!
这旗杆也足够长,陈沐根本就没挪动脚步,棍头已经点在了船越路珍的刀柄上!
“去!”
陈沐沉喝一声,刀柄被击回,船越路珍后撤了三四步,本与刀柄拉开了距离,可陈沐这么轻轻一点,刀柄同时退了回去,船越路珍便作了无用之功。
非但无法拔刀,反倒像他整体退出三四步了一般!
高手过招,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陈沐针锋相对,而且是“一针见血”,半点不差地封死了船越路珍的前路!
船越路珍也是眉头紧皱,腰身一拧,竟是原地旋转,将陈沐的旗杆给打了回去!
他的旋转却仍旧没有停止,反倒越来越快!
陈沐知道,后撤拔刀不成,船越路珍这是要通过旋转,将刀鞘甩飞出去,以达到拔刀的目的了!
手中旗杆往前一顶,陈沐想要挡住刀鞘的旋转,然而船越路珍却拧动刀柄,刀鞘改变了轨迹,竟躲过了旗杆!
陈沐不想移动脚步,因为移动脚步就需要重新调整重心,这会给船越路珍可趁之机,眼见这等情势,便伸手去抓住了刀鞘的头!
那船越路珍露出得逞的奸险笑容,爆发力气,一拧刀柄,木质刀鞘竟是咔嚓嚓全都崩裂开来,木片四处溅射,而锋锐如银芒的*,已经刺向了陈沐!
这种打刀太长,是用在战场上的,而且还是通过战阵来配合,想要挥砍,需要耗费大量的力气,很多时候都用捅刺的打法,也算是借鉴了长矛和铁枪。
船越路珍出手太快,又有破碎的刀鞘遮遮掩掩,陈沐来不及躲避,若不后退,怕是要被这长刀给穿胸而过了!
众人见得此状,也是心中惊呼不已,人都说拔刀流决胜于眨眼之间,来去也就是一刀的事情,也果真不假!
陈沐可没心思感叹,此时由不得往后撤了三四步,不多不少,似是无意地抬起了手里的旗杆,那刀头便刺入了旗杆之中!
旗杆是大头竹所制,这种大头竹在岭南地区,通常用来制作水烟筒,或者削成扁担,也是足够坚韧。
长刀刺入之后,咔哒哒刺破竹节,不断往前,旗杆竟是堪堪包住了整个刀刃,变成了新的刀鞘!
陈沐为了承受巨大的冲击力,只能半蹲身子,此时的他,动作姿势便如船越路珍早先拔刀那般!
虽说是现学现卖,但陈沐的动作优雅完美,只不过船越路珍为了拔刀,而他陈沐则是为了收刀,收船越路珍这个对手的刀!
船越路珍没想到陈沐竟会打得这般巧妙,甚至将他拔刀之法“倒行逆施”,而且竟还起效了,心中是既惊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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