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惊魂一夜,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陈沐尚未想清楚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外头竟然再度传来异动!
渔人小屋绝不是个躲藏的好地方,陈沐也未及多想,快速扫视了一番,发现门后立着一干鱼叉,虽然铁叉已经锈迹斑斑,但到底能够防身,当即便抄在手中,躲在了屋后。
窸窸窣窣的响动仍旧没有停止,陈沐身子能够想象得到鞋子与香茅草相互摩擦的画面!
深深吸了一口气,陈沐从门缝往外头看去,但见得茅草丛开始摇动起来,便轻轻拉开了门,若来者不善,他手中这鱼叉必是不留情的!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杀气,竟又停止了下来,双方陷入僵持,汗水也浸透了陈沐的后背!
紧紧捏着鱼叉,陈沐屏住了呼吸,汗水从额头上滑落,刺激着他的双眸,他却半点不敢眨眼!
在陈沐的注视之下,茅草丛里竟然伸出半截枪管,黑洞洞的枪口竟是瞄准了陈沐这厢的方向!
“火铳手!”陈沐也没想到,来的竟是火铳手,这是要将他置于死地了!
何胡勇既然放过自己,为何又派火铳手来追杀?难道说自己并非何胡勇放走,果真是半途有人救了自己?
虽然心中疑团如云,然则根本就容不得半点恍惚,陈沐抛开这些杂念,松了松发麻的手,又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鱼叉!
“啪嗒!”
外头传来一声脚步,声音的来源就在房门边上!
“还有人!”
陈沐陡然大惊,没想到自己早已被包围了!
这等情势之下,若能逃跑,陈沐自是要逃,然而这小屋就一个门,即便有后门,陈沐也根本跑不远!
对于这种两难境地,陈沐早有经验,横竖无路可走,还不如拼一把!
陈沐右手握住鱼叉,左手搭上了门把,只消开门,便将鱼叉投掷出去,即便刺不中,也能逼退火铳手,趁机先将门边的人给制住,如此才有生机!
然而正当陈沐要开门,那火铳手竟是开枪了!
“砰!”
一团白烟陡然升腾,陈沐紧接着便听到门外倒地的声音!
“怎么回事!”陈沐也是疑惑,难道说门外的人正是救了自己的人?
无论如何,陈沐已经来不及多想,因为他很清楚,火铳手需要时间填弹,眼下就是他反击的最佳时机!
陈沐不再犹豫,猛吸一口气,打开门来,手中的鱼叉便投掷了出去!
“啊!”
茅草丛中传来一声尖利惨叫,陈沐赶忙撞出门来,往左右一扫视,当即便愣了!
倒在门边的不是人,而是一只体格硕大的豹猫!
这东西豹身猫头,拖着长尾,俗名山猫,又有人唤作石虎或者铜钱猫,在岭南山林里也算是比较罕见的了。
“不会是猎户吧?”陈沐的心中充满了惊讶和自责,虽说这地方大多是渔夫,但有林子的地方,自然就有猎人,不过寻常猎户都用弓箭或者陷阱,用得起火铳的并不算多,但也不是没有啊!
若自己果真误伤了猎户,那可就麻烦了!
如此想着,陈沐也不理会这死去的豹猫,当即朝茅草丛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别开枪!”陈沐生怕那人再开枪,边走也是边表达了善意。
然而茅草丛里却传出一声暴怒的咒骂:“merde!”
“竟是法兰西话!”陈沐也惊了,虽说他跟着普鲁士敦学习法兰西语和拉丁语并没有长时间,但腔调却听得出来,虽不明白此话之意,但也隐约猜到不是甚么好话。
陈沐也没想到,猎人竟然会是个法兰西人,不过洋人喜欢摆弄洋枪,四处狩猎,也是见惯不怪,因此也惹出不少事端来。
对于法兰西人,陈沐是没有太多好感的,但毕竟是自己误伤了人家,法兰西人除了侵略者和探险家,还有不少传教士和商人,到底是不能一概而论的,若他果真是好人,陈沐到底还是要救一救的。
“jesuisdesole……”陈沐跟着普鲁士敦学洋文和洋话,日常用语自是要懂一些,当即说了对不起。
然而那人的语气更加的恼怒和狂暴:“jetemerde!”
陈沐听不懂这些脏话,但他看到草丛里传来拉枪栓的声音,而后那枪管又伸了出来!
“遭!”陈沐心头大惊,赶忙往旁边一跳!
“砰!”枪声响起,竟是将渔人小屋的木门都给轰出一个洞来!
陈沐可不能任由他再开枪,此时忍痛爬起来,当即便扑入了茅草丛之中!
陈沐也是被火铳吓住了,拔开草丛便见得一名番鬼佬,正半跪式地进行填单,他的肩头被鱼叉刺伤,鲜血流淌在灰白色的夹克军装上。
此人带着黑色宽沿软帽,帽子上插了一根菜色羽毛,花边白衬衫,下身是蓝色短裤,红色绑腿,小鹿皮的军靴,翻起的袖口镶着几道金边,竟不是寻常猎户,而是法兰西火枪手,而且还是法兰西皇家火枪手!
若没有遇到普鲁士敦,陈沐绝不可能看出他的身份,可由于陈沐仇视外国人,普鲁士敦生怕陈沐再惹麻烦,遂将法兰西和大英帝国等各国的军装等等,给陈沐做了详细的讲解,希望陈沐能够尽量避免冲突!
父亲陈其右和兄长陈英就是死在了杜卡莉女伯爵号上,虽然是商船,但上面有皇家火枪手护卫,也就是说,这些火枪手,是直接打死陈沐的父亲与兄长的凶手!
再加上此人根本就不容分辨,即使陈沐已经表达善意,已经道歉,但他仍旧选择了开枪,可见此人心胸是何等狠毒,根本没把人命放在眼中!
新仇旧怨一并涌出来,陈沐哪里会迟疑,趁着他填弹的空当,猛然撞了过去,将那人摁倒于地!
然而倒地之时,陈沐却只觉着身下软绵非常,那人的软帽脱飞出去,一头金色卷曲的长发便披散了开来!
“是个番鬼婆!”陈沐跟着龚夫子读书,自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然而这可不是寻常柔弱女子,而是杀人不眨眼的番鬼婆,陈沐哪里会顾忌这些!
陈沐掐住她的脖子,后者同样不示弱,修长的双腿环住陈沐的腰际,拼命挣扎,反手扭拨陈沐双手,使了锁拿技,将陈沐的头锁在了她的裆部,双腿紧紧夹住陈沐的脖颈!
这等打斗姿势,也是让人脸红羞臊,然而拼命之时,谁还管得这许多,陈沐拼命乱抓,扯住她的领口,嘶啦一声便将她的衬衫给撕开来,露出里面紧紧裹束的胸衣,以及一对呼之欲出的雪白脂球!
陈沐本以为这番鬼婆会惊慌失措,然而这番鬼婆却是凶悍到了极点,根本就不在意春光外泄,反倒越发拼命,与陈沐在茅草丛里滚打起来!
在陈沐眼中,番鬼佬和番鬼婆一样,从外表上很难看出真实年纪来,他也不清楚这番鬼婆到底有多大年纪,只是力气上胜过陈沐不少。
陈沐难得在渔人小屋中歇息片刻,恢复了一些体力,此时却又眼看着要耗尽,心中也是急了。
这番鬼婆却是不依不饶,浑然不在意,与陈沐贴身扭打,简直比母狮子还要凶悍!
然而陈沐经历了这许多事,也养成了坚韧不屈的心性,两人便如发疯的野兽一般撕扯打斗,也说不上甚么招式,只是最原始的本能一般。
陈沐翻身将她摁倒于地,她又反过来压倒陈沐,一会儿西风压倒东风,一会儿又是东风压倒西风,两人身上全是泥草,早已看不出个形象来!
不过人力有时穷,两人终于还是脱力了,只是相互扭捏僵持着,贴身相互制约,谁也不愿先松手!
“你们清国人都是猪!没有半点绅士风度!”这番鬼婆的粤语倒也不差,只是清国人却用了红毛国的单词,意思是窄眼,小缝隙,颇具污蔑性!
这红毛国嘛,也就是英吉利了,法兰西和花旗国甚至整个欧罗巴洲的商人,时常与大英东印度公司狼狈为奸,自是要受红毛国的影响。
陈沐见她率先开口,知道她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当即吓唬道:“你刚才还想开枪打死我,却反过来骂我没风度,我要风度的话,早就死在你手里了!”
“你尽管大声骂,你的伤口流血太多,看你还能撑多久!”陈沐一句话便戳中了她的软肋!
她的肩头被陈沐的鱼叉所伤,本就流血不止,又与陈沐野蛮至极地打斗,眼下鲜血泥水涂了一身,她的嘴唇都发白了,哪里还能支撑多久!
“你穿着清国的军装,是清国的军士,应该知道对法兰西皇家火枪手表达该有的敬意,你如果现在放开,我还能为你求情,否则你就等着瞧吧!”
陈沐身上的巡防营军装也是来得莫名其妙,他根本就不是军士,哪里会在乎她的威胁。
“这里是大清的地方,你们这些洋人来了也要守规矩,凭什么要我尊敬你!你若不松手,就等着流血死去吧!”
陈沐对巡防营同样没有好感,还巴不得抹黑巡防营,哪里肯放弃!
然而这番鬼婆终究是不认输,只是一味强撑着,陈沐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的伤口比这番鬼婆还要多,也只是凭着满腔仇恨在强撑罢了。
也好在番鬼婆终究是先撑不住,在陈沐的压制之下,渐渐透不过气来,竟是率先昏迷了过去!
“喂!你醒醒!”陈沐拍了拍她的脸蛋,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陈沐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软倒于地,拼命喘息起来。
陈沐也不敢歇息太久,因为这番鬼婆实在太凶悍,也怕她随时会醒来,陈沐不得不考虑该如何处置接下来的事情。
虽然这番鬼婆穿着皇家火枪手的军装,但毕竟是个女子,陈沐曾听普鲁士敦说起过,火枪卫队里好像没有女子,或许她只是乔装改扮,而非真正的火枪手。
正如陈沐此时穿着巡防营的军装一般,或许另有隐情,可即便如此,问题仍旧存在,该如何处置这番鬼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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