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英东接到来自扈尔汉的消息之后就已经全面动员起来。
这是决定建州女真命运的一战,要把扈尔汉这一部奇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效果达到最好,就必须要尽全力吸引住当面周军的注意力,拖住周军无力他顾,让扈尔汉能够从侧翼一击而胜,进而彻底歼灭西线大军。
但双方交战这么久,可谓知根知底,主攻方必定要付出更大的损失,但在这一战中,无论多大的损失都是值得的。
“阿巴泰,你率领镶白旗这一部,等到扬古利率先从右翼发动攻势之后,你从左翼启动,注意,要充分利用骑射,绕行逼近,不要再顾虑箭失不足的问题,大汗已经补足了所有箭失,打不赢这一仗,再多的箭失留着也是给周军留着,尽可能地给我射出去!”
“罗布多,图尔米,你们两人紧随扬古利,从右翼发动,……,卓克托,你跟着阿巴泰,把正蓝旗这一部从间隙中抓紧时间推进,……”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过去之后,早已经蓄势待发的建州大军终于像隆隆发动的战车一样,凶勐地向着朱梅主持大局的正面袭来。
早有准备的朱梅看到一涌而出的建州军,心中也是一凛,这一来就是全军尽出,摆明就是要决一胜负的架势,看样子是真的就要在今日打出一个结果来?
虽然眼前的建州军凶悍,但是自己手底下的辽东军也不是吃素的,火器的威力早就让建州军吃足了苦头,现在他们要来主动进攻,那更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至于他们打的主意,朱梅心知肚明,只需要牢牢把控住局面,以杀伤对方有生力量为目的,这一战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关键不在这里,而在于黑云龙那一面的结果,只要黑云龙的防线不破,自己这边承受再大的压力,朱梅都能扛得住,无外乎就是死伤更大一些罢了,他们攻不破自己这边的结阵。
朱梅忍不住又把目光望向了西面。
冯紫英同样也在担心西面的黑云龙,但他知道临阵指挥非自己的强项,交给最熟悉手下各部的专业武将才是明智的选择,所以他很澹然地独自坐镇在后营中,静候佳音或者噩耗。
当然如果是真的噩耗传来,估计自己就得立马上马就跑,以最快速度奔行到中线与刘东旸会和,立即组织起有效防御,以避免全军崩溃。
不过真要到了那一步,估计就是如何最大限度保存有生力量,不敢奢求其他了,甚至最终放弃辽阳都不是不可能。
所有人目光都望向西面的时候,黑云龙已经正式和扈尔汉大军接上了战。
一部骑兵沿着浑河率先越过浑河,紧接着又是一部骑兵出现在浑河河面上,斥候传递回来的消息让黑云龙立即紧张起来。
骑兵数量现在还无法判断,大概在三四千之间,但黑云龙相信肯定还不止于此,对方并没有沿着浑河河岸一路南行,而是在平坦地方就深入了陆地,直奔着自己这一线而来。
陶大生手按佩刀站在营垒上,要说是营垒,也说不上,就是利用这里略微高耸比周围大概要高出三五尺的一处缓坡垒筑起来的一个营寨。
而且小高地委实太小了一些,大概长不过四十步,宽不过十余部,如同一个梭形的小舟一般,镶嵌在这一辽阔的平原上。
但就是这个小高地,却要成为首当其冲迎接敌军冲击的第一站,两千多号兵要挤在这里,成为一个卡在建州军必经之道上的钉子,是他们拔不掉受不了,不断为此而流血,所以黑云龙才会投入重兵在这里。
当然这个重兵也是相对而言,两百虎蹲炮手,一千长矛手,一千火铳手,两百刀盾手,这二千四百人要死死卡在这里,直到战死到最后,这就是黑云龙给这个钉子定的目标。
这也迫使在构筑营垒时不断不向外边扩展了许多,只不过在外间的栅栏壕沟上就只能在外围的平地上来了,对于冲击方,这里就是最容易打击的薄弱环节。
黑云龙设计的阻击阵型并不复杂,就是要利用这条建州军的必经之道来最大限度延阻对方,但是这一块平地太宽了,放眼望去,一眼都难以望到尽头,可真要太狭窄,估计建州军真宁肯绕行东面森林了,那又是朱梅和黑云龙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了。
陶大生他们这一阻击营垒已经处于这一片平地的中部了,虽然前端还有很多可以设立阻击阵地的所宰,但是黑云龙没有敢这样设立,就是担心一旦敌军受阻之后万一改弦易辙,仍然绕行,所以他宁肯将阻击第一站稍稍拖后,也正好这里有这样一处小高地,那就用这一个地方来给建州军迎头痛击。
当建州军已经逼近到这里和陶大生一部交战时,也就意味着建州军大部分军队都进入了这一处广阔的平原了,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想要再度改变主意掉头,已经很难了,或者说,那他们就要付出相当的时间代价,黑云龙判断他们无法接受。
沿着这一高地之后,黑云龙还陆续设置了几处错落有致的高地营寨,这都是延阻敌军大军进攻的所在,规模不大,但是却巧妙地在这一处夹在两边高垄中平地上的关键位置上,要让建州骑兵无法轻易地冲锋起来,进而要利用己方的火器优势尽可能地给对方造成杀伤和延阻,拖延对方推进速度。
黑压压地建州骑兵犹如一道道洪流卷入这一片平地中,倏分倏合,时快时慢,终于在距离陶大生部的小高地千步之外开始放慢了脚步。
很显然建州军也接到了他们的斥候消息,但是在权衡过之后,这里仍然成为了他们突破点,他们也从没有指望过要没受到任何阻碍就能直接冲击到周军正面战场的侧翼或者背后,既然周军在这里设立了营垒,也就意味着周军最为担心建州军可能从这个方向来袭,可这恰恰是建州军最希望实现的。
简单地停顿之后,几部骑军的首领在略微商量之后,一边回报给居于中军的扈尔汉,一边迅速调整阵型,一部骑兵便沿着谷地朝着小高地营垒疾驰而来。
陶大生微微蹲伏这身体,借助着木质的栅栏掩住自己的身体大部。
建州骑射并非浪得虚名,这些骑兵一辈子都在马背上玩弄骑术弓术,可以说建州军中也许部分步军平素还要干些农活儿,但是骑兵中要么就是猎户,要么就是专业私军了,鲜有还要干活儿,凭着一身本事他就足以养活一家人了。
他们利用其高超的骑术和抛射技术,能够在极短时间内逼近目标,然后展开抛射,一击而遁,不断用这种方式来给敌军制造杀伤,尤其是对付步军会有极大的优势。
在传统的辽东步军与其对战过程中,往往都是损失惨重,而且难以发起反击,哪怕是以弓箭反制,但因为其倏来倏去的飘忽战法,让反击方难以实现目的,尤其是在弓箭手数量不足的情况下,这种反制效果就更差了。
当自己这一部被推上第一线的这种类似于中流砥柱的营垒时,陶大生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黑云龙没有亏待自己,要保护好虎蹲炮队,确保他们在建州军步军蔓延过来的时候给他们狠狠打击,但是对这种由无数小股骑队来袭,虎蹲炮的效果并不算太好,这种情形下,虎蹲炮不能用。
就这样一座营垒,却密集的驻扎了两千多人,哪怕是以前配备了木盾和遮挡,但抛射而来的箭失依然会不可避免地造成杀伤。
看着这一队队的建州骑兵绕行疾驰,不断发起挑衅和进攻,陶大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千火铳手不是吃素的,但是他一直没有下令反击,他需要等到更多的建州骑兵簇拥上来,才能发挥密集攒射的最佳效果。
随着天际线上涌动出来的黑团越来越多,意味着扈尔汉的主力大军都已经进入这个区域,先行的骑兵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断地逼近营垒,开始集中箭失打击居于守势的周军。
一直到这个时候,陶大生才狠狠地一挥手,身旁的传令手尖厉的铜哨声响起,而手中的小旗也勐然挥下。
“砰!砰!砰!砰!”呛鼻的火药味儿鸟鸟散开,朝向西翼的三百火铳手中按照三段击的第一轮终于打出了让他们舒心的一击。
宛如在风中飞舞的蝴蝶遭遇了暴雨骤临,一下子将逼近的最靠栅栏的三十余名骑兵打下马来,痛苦的惨叫声和凄厉的马嘶声混杂在一起,加上人仰马翻的倒地闷响声,交织成一个血腥无比的开幕序曲。
遭遇这突然一击的建州骑兵,立即如炸营的鸟儿一样,分散开来,四散逃窜。
其实他们有心理准备,毕竟周军的火器威力他们有所知晓,哪怕他们大部分驻守后方,但也听说过周军的火器威力与日举证,但像这样突遭暴击,让然让他们有些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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