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的这个观点齐永泰已经琢磨许久了,但一直没有想明白。
按照冯紫英的这个观点,那就是要鼓励朝廷借贷,只要银子花出去了,花在大周境内了,无论是商人得了还是百姓得了,那都是好事,唯独存在银庄或者银库里就是坏事,这一点让齐永泰很是不能理解。
百姓得了倒还说得过去,怎么商人得了也是好事?
冯紫英解释,如果说商人是去把银子用于在大周境内,尤其是江南湖广和北地购买熟地,那就是坏事,但若是去海外比如东番、南洋、辽东这些边地购地用于开发,那就是好事。
商人赚来的银子存在银庄里有利有弊,但若是用于去扩大工坊,或者购买车船和各种设备,招募更多的工人,那就是最大的好事,哪怕是用于购买屋宅用于享受,也都不算坏事。
对于朝廷来说,亦是如此,银库里空空如也,那当然不是好事,但若是存储银子太多,那也不是好事,最好的结果就是略有盈余,朝廷应该制定预算决算,财政收入应该尽可能地用出去,而不是存在银庄或者藏于国库中。
应该说冯紫英这种最朴素的「财政扩张」政策对于当下这些朝廷的当家人们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在他们的心目中国库中银子越多越好,粮仓中的存粮也是越多越好,若是都把银子花费了,那需要的时候怎么办?
冯紫英的回应是可以借贷,可以发国债,只要朝廷能够坚定地维护其自身信誉,只要大周的财政体系不崩溃,只要大周的军事实力依然能捍卫自身安全,那么借贷和发国债就不是问题,关键是借贷所得应该要用到刀刃上。
这种观点对内阁诸公冲击很大,齐永泰还好一些,毕竟经常和冯紫英探讨交流,但是像叶方李等人就无法接受了。
为此就这个问题也都讨论过许多次,有时候也觉得有一些道理,但是原始的观念根深蒂固,始终难以接受。
齐永泰一提及这个观点,叶方李三人又都皱眉,良久叶向高才缓缓道:「户部借贷超过千万两了,拿什么来偿还?难道日后还真要赖账不成?户部每年的赋税收入基本固定,」
「不,进卿,财赋收入应该是会增长的,当然如果把希望都寄托在江南田赋上,肯定是不现实也不合适的,但是工商税却一直在稳定且大幅度增长,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工商税收在咱们财赋中所占比例太低了罢了,可我们可以对比一下北地,尤其是北直隶几府的情形,永平府工商税收和关税三年增长了三十二倍,总体赋税增长了五点六倍,顺天府工商税收和关税也增长了六点八倍,总体赋税增长了三点四倍,这样不可想象的增速源于何因?还不就是冶铁、石炭、兵工、造船、水泥等行业的迅猛发展以及港口贸易的暴涨?」
齐永泰的话让叶向高和方从哲都是一惊,连忙问道:「增长这么大?」
「唔,工商税和关税增长很大,但是田赋却没什么变化,新垦土地几近于无,自然没的增长。」齐永泰点头道:「东番如果纳入管辖,田赋可以增长,但当初许了安福商人免二十年田赋,....」
「北地哪来新田?除非辽东,又或者甘宁二镇那边。」方从哲冷笑,「但工商税和关税增长只怕也有一个限度吧,这两年增长固然快,但是再继续下去,顺天府和永平府还能增长多少?」
「还会增长,榆关和大沽的海贸仍然在高速增长,而且水泥、石炭、钢铁需求继续膨胀,现在榆关、天津卫的水泥大量销往南方,这也是一个好现象,起码北地也有可以畅销南方的东西了,而不是一味从南方把粮食、丝绸、瓷器这些货物运来,.....」
齐永泰对这一点尤为满意,北地原来一直被南方压着,尤其是江南更是仗恃漕运物资北运供应京师而使得江南士人在朝
中地位日高,压倒了一直居于主导北地士人的地位,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而且差距还越来越大,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或许齐永泰不懂,但是北地与江南经济实力上的悬殊差距使得江南士人底气更足却是不争的事实,田赋这一项更吊打北地。
普遍更为富裕的江南能养活更多人口,也能让更多的人读书求学,科举中自然也有更好的表现。
这也让北地士人也无话可说,只能以北方肩负着更繁重的抗御外族入侵压力来勉强解释,但这无论如何也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内阁的话题从军务开始转向财政,也探讨得如火如荼。
「好了,咱们也别扯得太远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来探讨研究,现在还是言归正传吧。」叶向高吁了一口气「辽东危局暂解,如何维系现状,我想还是等到紫英回来听他的意见之后再说吧,短时间内,我估摸着我们和女真人都需要喘息一下了。」
这个观点大家都赞同,但李三才还是有些担心:「进卿,察哈尔人依然在袭扰不休,麻承勋虽然勉强挡住了察哈尔人的进攻,但是也全靠蓟镇那边支援,这样一来蓟镇这边就有些空虚了,是不是考虑先把北线军团撤回来一部?」
叶向高断然摇头:「这不行辽东那边损失太大,这个时候撤兵不是动摇军心么?起码也要缓上几个月才行。」
「可是蓟镇这边很虚弱了,从桃林口到将军石,兵力已经削弱到了最低点了,一旦察哈尔人突然转道向东,京畿又要出事!」
李三才不得不发出警告。
这是他和张怀昌、孙承宗一致讨论之后的意见。
察哈尔人在宣府镇那边看起来攻势很猛,但是他们总觉得有些虚张声势的味道。
而且他们之前也估计宣府镇是抵挡不住察哈尔人攻势的,甚至可能需要以空间换时间,拖长察哈尔人进攻线,采取坚壁清野之策,然后袭扰后路,迫使其不战自溃。
但这一招似乎没派上用场。
察哈尔人没有如他们所愿的那样深入,而是采取了多点突破,但是却浅尝辄止的策略,这固然减轻了给京畿地区的压力,但是却让整个边境烽火遍地,多出关隘都被击破,让麻承勋疲于奔命。
这也就出现了一个古怪的现象,察哈尔人没有像以前那样大举深入,掳掠人口物资,而是就在漫长边境线上袭扰,这明显是得不偿失的举动,里边肯定有阴谋。
之前大家怀疑是林丹巴图尔是在和努尔哈赤搞配合策应,希望建州女真打垮辽东,迫使朝廷防御重心转向辽东,牵制朝廷重兵,进而为察哈尔人赢得机会,但现在建州女真败了,山西的丰州白莲与土默特人也都攻势渐颓,察哈尔人还在等什么?
「或者先把曹文诏和贺人龙部先调回来?」齐永泰皱起眉头建议。
「齐永泰和贺人龙部损失很大,调回来恐怕意义也不大吧?没有半年的补员恢复,怕是上不了战场的。「李三才摇头。
「但现在大举调兵回来,会造成辽东军心不稳,不能动,一动就是地动山摇。「齐永泰解释道:「道甫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李三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接受了这个妥协。
但他有预感,察哈尔人这么一搞,弄得宣府到蓟镇整个边地都是多点开花,压力巨大,一旦寻机突破,那就是危险来了,现在他唯一能祈求的就是袁可立能迅速解决山西战事,腾出手来预防万一。
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
辽东打了这样一个漂亮的「胜仗」,彻底掩盖了之前的种种失利,何况之前的锅都该是曹文诏来背。
好在曹文诏这后半截将功赎罪,打得很不
错,也算弥补了之前的罪过。倾金山倒玉柱,冯紫英意犹未尽地从丽人身上翻身下来,气喘如牛。
温暖如春的火炕让两人不着寸缕都是大汗淋漓,尤其是布喜娅玛拉一身羊脂玉般的肌体丰腴膏润,生了孩子之后她无论是胸还是臀都更显惊人,弄得冯紫英也是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悠着点儿,你们汉人不是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么?来日方长,哪有你这样的?"布喜娅玛拉也喘息着和冯紫英拥在一块儿,任由爱郎魔掌在自己身上逡巡,「这一战建州怕是痛彻入骨了,我们叶赫部也是彻夜狂欢庆祝,据说科尔沁那边惶惶不可终日,原本还指望着建州女真替他们撑腰,好好打一打内喀尔喀人,现在倒是好了,一下子就全偃旗息鼓了,....」
「也别那么乐观,努尔哈赤若是这么容易被打垮,那也没那本事野人女真收复,把你们海西女者打得落花流水了,...."冯紫英摇头,却把布喜娅玛拉给惹得不乐意了,「你就这么作践我们海西女真?什么叫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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