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枭不由得用修长的指头轻轻地刮了一下秦宜宁的鼻梁,“我这哪里叫厚脸皮?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这么说,王爷也觉得此人有问题了?”秦宜宁扬起头歪着脑袋看他,脑后的流苏珠串微微晃动,摇曳出温柔的亚光。
“你也这么觉得?”
秦宜宁点点头,踮起脚尖为逄枭披大氅,“他就算不是始作俑者,这件事与他脱不开干系。你方才试探他时我看的很清楚,他与四通号之间的关系一定不简单。而且……”
秦宜宁白皙的双手拉着大氅的两侧领口,踮起的脚尖缓缓放下,沉吟道:“我总觉得那位秋姑娘有问题。杨知府对秋姑娘的态度不像是对待子侄一辈儿,倒像是对待个平辈。”
逄枭垂眸望着她,由上而下,能看到她忽闪如蝶翼的长睫,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小扇子一样的阴影,她的双手抓着他的领口,因陷入思考,根本没有发现他们这样的站姿,就好像她依偎在他怀里。
逄枭满足的轻叹一声,慢慢的俯身将她拥在怀中,双臂圈着她柔软纤细的身子,呼吸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和乳香。
秦宜宁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在他怀里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猫儿。
“怎么了大福?”
她用玩笑的口吻唤他的小名儿,那种又软又痒的感觉,简直瘙到了他的心里。
逄枭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最低沉的琴音在颤动。
“真好。”
“嗯?”
“你在我身边,真好。”
秦宜宁笑弯了眼睛,将脸都埋进了他怀里。满足的沉浸在特有的气息中,声音闷闷的传了出来,“能呆在你身边我也很是欢喜,只可惜,你在家里呆不久,过几天少不得就要回军营去了。”
逄枭轻叹着没有说话。若是可以,他多想时时刻刻都不与秦宜宁和两个孩子分开?可是现实情况不允许。
“没关系,很快就会好了。往后一切事情都解决了,咱们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呢。等咱们都垂垂老矣的时候还要腻在一起,到时候你说不定就会看腻我的老脸了。”
“才不会,人家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我到时候老的不能看,你就要去寻年轻漂亮的了。”
“傻瓜,等你四十,我几岁了?”逄枭搂着她的腰哈哈笑道,“我还担心你嫌我老呢。”
秦宜宁一想,也噗嗤一声笑了。
他们俩可真是,眼下的麻烦都没解决。竟然还想那么远。要是这一关不过,都不知道有没有四十岁……
李启天虽然忙着鞑靼的事,可眼睛一直盯着逄枭呢,如果这一次四通号欠款的事再出什么差错,就等于将把柄交到了李启天手上,到时候还不知李启天会如何处置他们。
秦宜宁精神一凛,精神百倍的分析起来。她和逄枭不能失败。因为他们的背后还站着家人,更何况两个孩子还小,他们需要安稳的成长,可不能让两个小家伙也跟着而他们一起提心吊胆。
“如今将还款的事交给杨知府,他自然会去与四通号沟通,若不能,也会想其他法子来解决问题。到是你还面临另一个难题。马上就要到发饷的日子了。四通号那里咱们是必定借不到钱了,这笔饷银却是你这个平南大元帅躲不过的责任。
“其实我怀疑,这个四通号和燕郡王之间的关系匪浅。说不得便是燕郡王指使了四通号的人,早早的挖好了一个坑来等着你跳进去。”
秦宜宁与逄枭牵着手绕过屏风走出后门,沿着抄手游廊是向后宅走去,仆婢们知道主子有话要谈,都自觉地退离二人一丈远外。
逄枭道:“我也这么想。顾世雄的手段还是不容小觑的。不过关于饷银,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
“哦?什么法子?”秦宜宁停下脚步好奇的仰头看他。
逄枭垂眸,凑近她耳畔,微眯着凤眼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秦宜宁听的睁大了眼,忽闪着长睫,片刻方问:“这样做可行吗?”
“可行,怎么不可行?”逄枭笑道,“厚脸皮耍无赖这种事我已是驾轻就熟了。只是对不住你和孩子,又要留你们在家,不能陪在你们身边,我心里着实愧疚的很。”
秦宜宁笑道:“别这么说,你又不是出去玩的,你是去做正经事,也是为了咱们一家子安危着想,有什么愧疚的呢?你放心,我身边人手足,家里的事我能照看好,你就只管安心做你的事就是了。”
她素来如此,总是能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然而正是因为她的体贴,逄枭才越发觉得对不起她,才越觉得心疼和愧疚。
逄枭用力的将她拥入怀中,不带一丝情|欲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她是个值得珍惜的好姑娘,他何其有幸,今生能够遇见她。
逄枭回房陪着秦宜宁和孩子一会儿,就去外院见了穆静湖。
这些天,穆静湖除了除夕和初五那日在秦府,其余都不在家,逄枭并不知他在做什么,也不想去问。
他只道穆静湖是天机子的人,也知道穆静湖乍然出现在旧都,是许是天机子又有什么事情吩咐他做。可是逄枭也相信穆静湖的为人,在鞑靼时,穆静湖能违背天机子的意愿来救秦宜宁,还将秦宜宁还在世的消息告诉了他,他从那刻起就相信,穆静湖是无论何时都不会以伤害他们为目的来接近他们的。
“木头,你能在旧都留多久?”昏黄的灯光下,逄枭为穆静湖斟了一杯茶。
穆静湖端起雨过天青的茶杯啜了一口,道:“我也不知道要留多久。我来时师伯什么都没吩咐,只说南方有热闹,叫我来看。”
逄枭点点头,丝毫不怀疑穆静湖的话。
“你若不急着走,就帮我照看一下家里。我明儿又要去平南军大营了。宜姐儿带着两个孩子在家,我着实是放心不下。虽然我也留了侍卫,可我总怕像当年似的突发什么状况。现在宜姐儿身边不但没有家人陪伴,她反而还要自己当家,外带看顾着两个襁褓中的孩子,着实太辛苦了。”
穆静湖毫不犹豫就点头道:“好啊,那我就少出去溜达,多在府里看顾着一些。你放心去做你的事吧,不用惦念着家里。”
逄枭便拍了拍穆静湖的肩头身笑道:“好兄弟。等我忙完了这阵子,找你吃酒。”
穆静湖有些不相信的道:“你要是不找我吃酒呢?”
逄枭一愣,随即朗声笑道:“那就随便你叫我绰号。怎么样?”
“逄狐狸?”穆静湖眨着眼,试探的叫了一声。
逄枭乐不可支的点着头,“随你,随你怎么叫。”
他站起身,郑重的给穆静湖行了一礼:“木头,拜托了。”
穆静湖似被逄枭忽然而来的一礼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还礼:“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反正我来旧都也没什么事做。”
若是搁着别人,可能就要趁机宣扬一下自己的功劳了,可穆静湖永远是这么实在,从来不会标榜自己的能力,也永远学不会顺水推舟施恩卖人情的那一套。
有了穆静湖的承诺,逄枭总算能放心的回平南军大营去了。
晗哥儿和昭哥儿与逄枭刚熟悉一点,做爹的就又要走,两个孩子搂着逄枭的脖子哭了一场,可逄枭走了,秦宜宁的陪着他们玩了一会,他们就将爹给忘了。
秦宜宁安排陆德含继续施粥,也命冰糖去赵家给百姓们心目中的“钱大善人”好生的医治。
冰糖回来时候笑道:“王妃放心吧,赵堂主本来受的就都是皮外伤,他自己练过内家功夫,身体底子好的很,好生调理一番,过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
秦宜宁闻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赵万金能安然无恙就好,否则她是无法安心的。
秦宜宁开始着手打理她在当地的产业。初来旧都时,她留在当地的掌柜摆谱不肯见她,到了现在她也没见着人,解决了外婆的危机,她便可以腾开手好生的料理一番。
而逄枭这里回到军营住了七八日,过了正月十五后,便有人开始私下里传小话,说忠顺亲王手里根本没有银子给大家发饷。
“当兵打仗,还不就吐个饱饭?难不成不给粮饷咱还要卖命?”
“忠顺亲王好歹也是一起打过仗的,怎么也该明白咱们这群苦哈哈的难处啊。”
“家里老娘和老婆还等着银子吃饭呢!都快揭不开锅了!”
……
这样的议论宛若浪潮,不过两天就在军营中流传开了,而且每个人说起此事,还都义愤填膺,可见心里都很不平。
“王爷,军营里谣言四起,情况怕是不妙。”谢岳担忧的道,“是就怕事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咱们压不住场子。”
徐渭之也道:“王爷虽然有成算,可老朽仍然觉得那法子有些冒险。虽然若成功了,可以彻底解决现在的困窘,但若是失败了,恐会造成兵变,到时后果将不堪设想。王爷还是要慎重而行啊。”
逄枭对两位忠心耿耿的幕僚安抚一笑,道:“二位先生不必担忧,外头的谣言是本王故意宣扬起来的。”
什么?
对自己如此不利的谣言,竟然是逄枭故意为之?
谢岳和徐渭之惊讶过后都是一阵沉默。不过很快,二人就都想明白了。
“王爷打算待到所有人情绪达到一个高峰时,再进行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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