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槐远清瘦了许多,蓄了须的脸上看得出双颊的凹陷。但他周身的气势比从前要沉稳凌厉,即便他面带笑意,眉目中的锐气也叫人不能忽视。
秦宜宁便知道,此番父亲在外一定也经历了许多事。
看到提着裙摆一路飞奔出来的秦宜宁,秦槐远的笑容淡化了他的锋芒,大手拍了拍爱女的肩膀,笑道:“就知道你会平安无事的。”
秦宜宁送上大大的笑容:“父亲,您这些日过的可好?我母亲呢?”
秦槐远笑道:“你母亲在后头。”
话音方落,就见二夫人和秦嬷嬷一左一右搀着老太君疾走而来。
“蒙哥儿,我的蒙哥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怎么一声不吭的就不见人影儿?你这是要为娘的命啊!”
老太君大叫着扑上来,抱住秦槐远嚎啕不止,引的众人都禁不住鼻酸。
秦槐远当即跪在老太君面前,声音也有些颤抖了,“母亲,是儿子的不孝,让您担心了,您打我骂我都使得,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
老太君连连摇头,泣不成声,搂着秦槐远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秦宜宁微笑看着母子团圆的一幕,想起孙氏,又连忙转身出去。
刚出了跨院,就见孙氏穿着一件厚实的大毛领子披风,与曹雨晴并肩而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金妈妈和两个眼生的婢女,都提着大包袱。
“母亲!”
秦宜宁大叫了一声,冲到孙氏跟前紧紧的将人抱住:“母亲!您回来了!”
孙氏也紧紧的回抱住秦宜宁,哽咽着道:“回来了,回来了。我一直都在担心你的情况,你父亲说,以你的聪慧,必然能够逢凶化吉的。果真你父亲没有诓骗我,你果真好好的就在这里。”
“母亲,我又能有什么事呢?我担心的是您!”秦宜宁拉着孙氏的手将之上下打量了一番,仔细的就像是在检查她有没有掉一根头发。
一旁的金妈妈看的笑起来:“四小姐别担心,这些日子夫人过的很好。”
秦宜宁点点头,随即又转向曹雨晴,粲然一笑:“曹姨娘,多谢你了!”
曹雨晴原本只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别人家母女团聚的一幕,心里着实有些孤独凄凉,没想到秦宜宁会主动与她道谢,她觉得受宠若惊.
“四小姐不必道谢,我只是做我分内之事。”曹雨晴温柔一笑,明艳不可方物。
秦宜宁摇头道:“不论是什么缘由,当日遇到危险时,你都为了救我父亲和母亲不遗余力。我那天都看见了。若是没有你,我父亲和母亲恐怕就危险了。”
曹雨晴粉面羞红,摇头道:“四小姐言重了。”
孙氏这时却道:“这一声谢谢你担得起。这段日子若没有你和你的手下,我们哪里能平安?”
曹雨晴笑道:“夫人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秦宜宁见孙氏对曹雨晴的竟不似从前那般敌对,曹雨晴对孙氏也恭敬的很,心下便也松了口气。
父亲是不可能丢开曹雨晴的,不考虑曹雨晴对父亲的感情,就只说她数次危难之际出手相救,这份恩情就已经还不完,更何况如今曹雨晴带领的银面暗探受雇于父亲,他们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并非一刀就能斩断。
既然注定了要相交,那么整日吹胡子瞪眼的,倒不如大家和和气气,如今在大周不必从前在燕朝,一家子人到底还是要抱成一团,才不会让宵小之辈有机可趁。
看来出去磨难了一番,母亲也变了不少。
秦宜宁与曹雨晴一左一右的伴着孙氏走向秦家所在的院落,恰好这时,右侧的院门被推开,陆公公探头出来,看到秦宜宁忙惊喜的压低声音道:“秦小姐,你们家可是有什么好事儿?是不是秦太师找到了?”
秦宜宁笑着点头,“是,我父亲和母亲终于回来了。”
“太好了!”陆公公欢喜的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晕头转向的往回跑,“奴婢这就去告诉皇……郡王去!”说话间人已经走远,隐约还听得到跨院里陆公公因激动而显得尖细的嗓音。
秦宜宁禁不住微笑,虽然碍着身份原因,他们无法与尉迟燕太过亲近,但同为大燕人,加之尉迟燕与父亲的师生之情,那份关心还是在的。
秦宜宁与孙氏、曹雨晴回到院中给老太君行礼,随即又是一番契阔,说话间,二老爷、三老爷、秦宇和秦寒也得了消息从外头赶回来。都围在秦槐远身边问东问西,场面热络非常。
老太君欢喜的大笑,“我已许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这下子好了,一家子都齐了,咱们也该好生庆祝一番才是。”
“母亲说的是,我这就去告诉厨房加菜。”就算家里的日子拮据,可也不差这一顿,三老爷欢欢喜喜的下去吩咐。
老太君拉着秦槐远的手坐在自己身边,不住的打量着他:“蒙哥儿瘦了,你们在外头受苦了。先前匪徒说,若是我不送宜姐儿去参加选秀,他们就要杀了你和你媳妇。你二弟和你闺女都说,这会子咱们家不宜送女孩子入宫,我一边担心你,怕因为没有送宜姐儿去选秀而害了你,一面又要为了家里考虑。”
老太君说到此处眼泪又落了下来,不过被她用袖子擦掉了,“你如今回来了,我也可以安心了,对了,他们怎么会放你出来的?”
秦槐远眉峰微蹙,道:“哪里有绑架的事?我们并未被绑架,恐怕母亲是被人诓了!”
屋内一片寂静,大家都十分的惊讶不解。
二老爷摇头道:“竟是被诓了?”
“若是当日咱们执意送宜姐儿去参选,说不定反而还中了人的圈套了!”老太君反应过来,愤怒的连连拍茶几,“这群人简直不是人!”
秦槐远就知道,自己没在家的这段时间出了很多的的乱子。
秦宜宁插嘴问道:“父亲,您这段日子去哪里了?”为何逄枭发动了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找到他的音讯?
秦槐远道:“当日我们一行逃出来,便就近找了个村落住下,我想着先观望一阵,就一直都在原地,等得了消息说周帝已经安排人来接你们回京,人都走光了,我们才慢慢的启程。
“沿途走走看看,到了京城我们也没进京,而是径直往北方去,去了与鞑靼边境相交的几个城市探看地形,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后来我听说了大周朝朝堂中的一些消息,便决定顺带在外头多呆一阵儿,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若不是鞑靼如今内乱,我还想去鞑靼看一看的。”
竟然是这样!父亲竟然趁机带着妻妾去旅行了!怪不得逄枭找不到人,原来父亲已经在鞑靼边境的城市了,逄枭的人都是往他们来时的路和附近的村寨去寻的,又哪里能够找得到?
老太君听的嘴角抽了抽,使劲掐了秦槐远一把,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给家里来个信儿!你可知道咱们有多担心你!你自个儿去旅行了,你可知道我们这些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一下轮到秦槐远惊讶:“我已经吩咐人送信了,他没来?”
老太君也愣了:“根本没见到过送信的人啊。你是吩咐谁来送信的?”
“路上新收的一个长随。许是中途有什么意外,再或者他见钱起意带着盘缠逃走了,也未可知。”
秦槐远苦笑着道:“我还在外头潇洒自在,想着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没事,也不在乎急着回来几天,谁知道你们竟没得到信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笑了起来。
想不到事事缜密的秦槐远,竟也有这般乌龙的时候。
“好在大哥是回来了。”二老爷道,“最近发生了好多的事,大哥不在身边,我们都没有了主心骨。母亲更是担心你急的吃不下饭,幸而宜姐儿听说了大周京察的消息,提早告诉了我们,我们这才能安生过到现在。”
“是啊,总归宜姐儿没有猜错,你果然在京察时回来了。”老太君见了宝贝儿子开心,就连秦宜宁做的事也都顺眼了。
秦槐远想不到二老爷说起京察,随即惊讶的看向秦宜宁,赞许的对她微笑。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对政治上的敏感依旧如从前,不会因为换了一个国家而缩手缩脚。
被父亲赞许的目光看的脸红,秦宜宁腼腆一笑,道:“父亲回来就比什么都好。往后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就不信还过不好日子了。”
“正是呢!”众人都附和着点头,自从来到大周之后,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
秦槐远动容的看着家人,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如今跋山涉水后还能团聚,这便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秦槐远深感动容,刚要开口,外头就传来婢女的说话声:“燕郡王来了!”
话音方落,就见门帘一挑,披着黑貂绒披风的尉迟燕急切的进了门,站在门边看到秦槐远,静静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长吁了一口气。
“秦太师,你回来了!”随即目光不经意的看向秦宜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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