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倪文满含期待的眼神,想了想他又点点头,“也罢,你拿来我看看。”
“公子稍待,东西在我住处,我这就去取来。”倪文说道。
“不必了。”慕容复一摆手制止了他,“正好我要出去,顺道去你那里看吧,你住哪里?”
倪文一愣,“北营,帅帐后面的寨子。”
慕容复微微错愕了下,随即一步迈出,顿时周遭景象大变,一股无形劲力裹着少年出现在丈许之外,梅剑赶紧跟上。
一路凭虚御风,不一会儿,三人来到金蛇营帅帐后方,一个十分简陋的营寨,不过这个营寨可不简单,它是金蛇营一些重要人物,比如袁承志、崔秋山、木桑道人等人的居住之地,另外像天地会胡德帝这种重量级别的客人,也会安排住在此地。
至于说当初慕容复没有被安排在这,倒不是袁承志不够重视他,而是因为他跟天地会起了冲突,有意让两家分开罢了。
此时营寨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倪文领着慕容复二人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土屋前,“就是这里。”
说完他飞快跑进屋子,居然都没有招呼二人一声。
慕容复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进得屋中,环眼一看,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除了一副残破盔甲和一柄长枪擦得银光雪亮并整齐的挂在墙上,其他东西都是随便扔随便放,简直不堪入眼。
好在屋里倒没什么异味,不然二人肯定是待不下去的。
很快倪文从里间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当看到慕容复二人进了屋,不禁脸色一红,支支吾吾道,“这……这……平时比较忙,没时间收拾。”
慕容复没有多说,目光看向倪文手里的盒子,“这就是你说的重要之物?”
倪文点点头,迟疑了下,解释道,“这里面是金蛇营麾下所有核心将领头目的生平,包括他们干过的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全都有详细记载。”
慕容复闻言不禁大为错愕,再一联想此人先前所说的金蛇营几乎没人知道他与袁承志的关系,顿时有所明悟,“是袁承志让你干的?”
一般人可做不出这种事,也就身为首领的袁承志才会派人秘密探查手下人的底细,并将之记录下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倪文马上摇头,“我……袁大哥才不会做这种事,盒子是家父留下的。”
“哦?令尊是?”慕容复惊讶道。
倪文迟疑了下,“家父姓倪,上倪下浩。”
“倪浩?”慕容复完全想不起这是哪一号人物,不由转头去看梅剑,“金蛇营有这么号人么?”
梅剑来的时间比他还短,又怎会清楚,摇摇头,“奴婢不知。”
这时倪文解释道,“家父早年曾是袁崇焕将军的部下,袁将军死后,他与几个弟兄拼死救出少主,也就是今天的袁大哥,说起来,他还是袁大哥的师父之一,几年前,一次与清廷交战中,家父不幸战死。”
“原来如此。”慕容复恍然,虽然还是没什么印象,不过也足以说明这个倪浩包括面前的倪文的确不是什么杂鱼小虾类的人物,一时之间他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左右扫了一眼,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然后伸手一招,倪文手里的木盒飞了过来,木盒上有一个铜锁,轻轻一捏,铜锁碎成两半,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摞厚厚的书籍,当先一本封面上写着“袁崇焕”三个大字。
倪文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恭敬的站在一旁,目光微微闪动着,不知在想什么。
梅剑则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当看到第一本就是袁崇焕之后,忍不住问了句,“你父亲既是袁将军的部下,怎么连他的隐私也要打探?”
倪文没有回答。
慕容复翻开书册,粗略的浏览起来,书上记载的袁崇焕生平跟他知道的大相径庭,另外,说是生平,其实应该是袁崇焕第二次重掌兵权才开始记录的,所以记载非常少,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合上书册,慕容复翻开了第二本,朱安国,这一本记载就非常多了,从朱安国入营到身居重位,再到后来救少主,金蛇营成立,大大小小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有记载,至于见不得人的事,也有那么一件,有一次他喝醉酒,强奸了一名女子。
这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偏偏那名女子是有丈夫的,而且她的丈夫还是朱安国手下的一名副将,这事可就大了,军中之人都讲一个“义”字,奸淫弟妹和勾引大嫂均属大忌。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名誉,他找了个由头将那名副将赶出军营,至于那女子,据说还怀了孕,但最后是何结果,不得而知。
一本一本的翻下去,慕容复是越看越有兴致,他完全想不到,那看似大咧,性情豪爽的罗大千,居然是个贪财好利之人,平日里没少贪墨金蛇营的购粮银,还有那满口正义,嫉恶如仇的崔秋山,曾因为他的误判,将一家十三口平民当成土匪杀了个精光,事后察觉有异,还故意将现场伪装成山贼劫掠杀人,以此保住名声。
不知不觉间,半个时辰过去了,慕容复合上最后一本书册,突然他注意到木盒底部还有两样东西,一块婴儿拳头大小、雕刻着恶鬼图案的铁牌,一张古旧的羊皮纸,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线条,看不出什么名堂。
羊皮纸暂且搁在一边,慕容复看到那块铁牌的时候,不禁瞳孔微缩,随即又有些疑惑,这铁牌上的恶鬼图案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完全想不起来。
沉吟片刻,他将东西悉数放回木盒,然后看向倪文,“说吧,令尊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倪文似乎知道他会问这些问题,早已整理好措辞,闻言缓缓开口道,“家父虽是袁将军的部下,实际上却隶属于一个神秘组织,这个组织要求他暗中监视包括袁将军在内的几位前明将领,将他们的底细、把柄一一记录在册,只是后来事情起了变故,袁将军身死,家父不得不与袁将军的其他几个部下带着少主亡命天涯。”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任务到这算是失败了,可能是为了交差吧,家父便将身边这些人的底细都记录了下来,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神秘组织?”慕容复面色一凝,“你仔细说说,什么样的神秘组织?”
“不知道,”倪文一脸茫然的摇摇头,“我只是听父亲提起过,这个组织神通广大,仿佛世上的事就没有它不知道的,但它又极其隐秘,几乎没人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
慕容复听完脸色一下变得古怪之极,怎么好像在说侠客岛的天机阁?再拿起铁牌一看,越看越眼熟,可不就是赏善罚恶令中的恶鬼令么,细微之处稍有差别,但的确是天机阁的标志之一。
搞了半天,原来还是自己人啊!
慕容复有点无语,又有些好奇,他虽然不了解倪浩的为人,但在袁崇焕倒台后还能不顾一切解救少主袁承志,可见也是个忠义之辈,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跟天机阁扯上关系?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嘛。
想了想他问道,“令尊是怎么加入这个神秘组织的?”
倪文摇头,“家父没有说,事实上关于这个组织的事情,家父一直讳莫如深,直到临终前他才说了一些,并将这个盒子交给我,说如果有一天,有人持同样的铁牌找上门来,就把盒子交给他们。”
慕容复默然,倒有点明白倪浩的苦心了,此人之所以在任务失败后还要继续探查金蛇营这些人的底细和把柄,不单单是为了交差,更多的应该是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他自己其实已经有了脱离天机阁的心思,甚至也已经不在乎生死,但就怕连累儿子。
至于说倪浩是怎么加入天机阁的,如果他没猜错,倪家往上数三代,恐怕都是天机阁的人。
不得不承认,天机阁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你完全想不到像倪浩这样的人会是它的暗子,更想不到像这样的暗子还有多少。
当然,暗子埋得太深也容易埋没了,随着时代更迭,岁月流逝,人心是会变的,那倪浩不就生了背离之心么,而天机阁正好又换了主人,如果不是倪文今天自爆,慕容复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天机阁的暗子。
这其中固然有他懒的原因,但天机阁的腐朽是不争的事实。
“看来有时间得好好整理一下天机阁的卷宗了……”慕容复心里暗暗想着,以前他嫌麻烦,虽说是合并了天机阁,实际上像这种几代之前就已经埋下的暗子的卷宗,他全都置之不理,因为单是检测他们是否仍然忠心就是一个极耗人力物力的大工程……
倪文见慕容复久久不语,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变幻着,心里很是忐忑,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不相信我说的话?”
慕容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反问道,“既然你父亲早有安排,为何要把这些东西交给我?”
倪文沉默了下,“因为我身上实在拿不出别的东西了,唯一能拿出的就是这个几乎和我小命一样重要的木盒,我是诚心想拜您为师的。”
望着面前的少年,慕容复心情颇有些复杂,一方面此人天赋的确不错,不说传承他的衣钵,稍加培养之下便可造就一个人才出来,但一方面他又确实不想收什么男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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