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巴尔默克探险队的船只还在河面上优哉游哉的飘荡,一条渔船发了疯似的向艾隆堡狂奔,渔民渴望通过提早报信得到留里克的赏赐许诺。
渔民确实因为汇报了这一不可思议的重大消息得到了赏赐。
留里克来不及怀疑,他信任自己的部下,事到如今在给佣兵安排一些接待上的任务后,就紧急召集还在城墙内继续盖房子的罗斯部族的男人们,乃至一些科文男人,他命令这些人全部拿起武器,把头盔、绒帽穿戴好,有条件的人披上自己的锁子甲,打扮成要出征的样子。
还别说,命令下达后,有些人真就觉得有未知的敌人大股进攻了。得益于坚固的木墙,没有任何人胆怯。他们反而特别期待一场战斗,清醒不用再用猎杀熊和狼彰显武威,而是斩杀敌人方显得武德充沛。
奈何来者不过是一小撮人,似乎有何探险的意味,获悉实情后大家兴奋的新不得不暗淡,一个个变得有些气愤于和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失之交臂。
留里克不是要对来访者不利,他命令这些人聚在一起站好队伍,不求他们站得多么整齐,总之得把罗斯人的赫赫武威表现出来。
什么?必须摆出一番武威的姿势吓唬一下来访者?好啊!简直求之不得。
罗斯男人们,他们每天的工作总是从早到晚伐木与盖房子,虽说尊贵的留里克极为慷慨的赏赐大家美餐,而且就在五月底,那孩子真的统一支付给大家约定好的银币作为报酬(因为管吃住的缘故,这笔钱属于纯利润),大家哪怕是看在钱的份子上,也是对留里克有着极高的忠诚度。
就是这样的生活有些无聊,而且因为留里克的规定,不能私自找那些科文女人消遣,让他们无聊的生活更加缺乏乐子。
没机会打仗,而今有一个“吓唬访客”的游戏摆在大家面前,那可当然要满足留里克大人的要求,好好表现的面目狰狞,让他们看看何为浴血奋战过的罗斯勇士。
留里克在木墙内列了阵,他还故意要求一些科文弓手站在木墙后方的脚手架,手持弓箭充当哨兵、实则是第一时间让到访者看清城镇是设防的。
他立威的想法成了现实,来访的十名巴尔默克人,他们一样是眼神敏锐、心性机警的海上勇士。他们看到了庞大的城市(哪怕半径不到五百米,木墙周长一千五百米左右,它就是巨大的城市),一座很大的木门,以及墙上、塔楼上持弓的人。
佣兵趾高气昂的踏着嚣张的步伐,这些用兵步伐还高度的一致,就是在向到访者展示何为训练有素。
仅是如此,探险队长莫德根,名字来自于诺斯语“勇敢”之意的人,他站在敦厚的木门外,品味刚刚看到的所有,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有些恐惧木门的打开,以及和罗斯首领见面的机遇,他更是相信,这座城就是罗斯人的母城,虽然他有些不能确信。
佣兵喊了几嗓子,门口等候的佣兵同伴,他们拉开门闩,在用绳索将大门打开。
当木门打开的一瞬间,木墙之内大量敦厚的、错落有致、棱角分明的大量木刻楞映入探险者眼帘。
大量的金属物在反射太阳光!
莫德根不由的伸出右手保护自己的眼睛,他眯着眼终于看明白,发射阳光的居然是战士的头盔,乃至钉上金属皮的盾牌!
突然间,有人怒吼一声,紧接着,便是非常有规则的武器敲打盾牌的声音。
“这……这是要什么?!大人,我们只是想和你们做生意,说好的,你们不会伤害我们。”
莫德根的双腿颤颤巍巍,他真的感觉这些首次见面的罗斯人是要坏了商人的规矩。
佣兵们心里在哈哈大笑,这一刻,佣兵对于所谓巴尔默克人的评价已经趋于负面,仿佛那个神秘的部族,没有梅拉伦人的强大,更没有罗斯人的强大。毕竟佣兵们几乎都是出自梅拉伦部族,而今归为罗斯人的留里克指挥,他们总是生活在强悍的部族,最是鄙夷胆怯之人。
难道巴尔默克人只是一群热衷于贸易但武力不足的家伙?
哦,如果真的这样的话,罗斯人为何不出兵征讨一下,这样作为佣兵的大家还能捞到一批可观的战利品。
“不要磨蹭!走吧!外来者,你们看到的就是我们罗斯人迎接客人的仪式。”佣兵故意说道。
“啊?你们的仪式?真是……”
莫德根非常无语,他和他的人都不敢贸然踏进木墙,生怕里面的勇士如饿狼一般,等着自己进去就被他们生吞活剥。
佣兵实在看不下去,干脆粗鲁的推搡起来,嘴上更是骂骂咧咧,这才迫使巴尔默克的探险者在极度的紧张下,进入到木墙内。
他们走在一条通向最尊贵、最大木屋的木板路上,接受着周遭所有武装战士的“注目礼”,如果摆出狰狞面孔以及进攻姿势也算是一种礼节的话。
最大的那幢木建筑有些独特,木墙之内所有的建筑都有自己的特色。
莫德根看得出建筑者必是根据一个统一的母版而进行建设,那幢最敦厚的则鹤立鸡群。
还是同样的模式,留里克身为尊贵者自然要有尊贵的官邸。
诺夫哥罗德式的建筑不仅是结实木地板、坚固榫卯结构的木墙,以及人字形的巨大挡雨的房顶。留里克按照自己的喜好,是一定要给所有的木建筑安置一个壁炉和高耸的烟囱。
壁炉系统,不过是矿山运来的那些用处有限的花岗岩堆砌而成,粘土则最为粘合材料让它更稳固。
遂在探险者看来,所有的木建筑还有一个烟囱,他们从未见过这等建筑,啧啧称奇的同时,也为接下来的会面担忧不已。
此刻,留里克就坐在官邸的大堂内。
还记得那些被猎杀的北极熊吗?一个多月来,不停有北极熊、棕熊被装备了十字弓的猎人,以堪称不可思议简单的方法猎杀。
昔日极为昂贵的熊皮变得相对廉价,它们尽为留里克拥有,成了自己官邸的装饰品。
那些熊头也没有扔掉,毕竟熊头在大家的观念里,就是作为一名战士勇气的象征物。
熊的脑浆被抽出,大部分肌肉组织被割除,剩下的部分还被烘干处理,并运用了食盐与芒硝进行简单的防腐处理。熊头相对缩小变轻,但其张开的大口与可怖的獠牙,依旧骇人。
多达二十个熊头被挂在正厅木墙上,熊头之下坐着的正是留里克本人,以及他从佣兵、罗斯战士中挑选的最精壮的男子。
他们坐在留里克的左右两侧,众人皆披着锁子甲盘腿而坐,其拥有的钢剑皆卸下剑鞘,搭在自己肩头以示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便可战斗。
留里克有些觉得自己摆谱过分了,这样是否会吓到那些访客?
至少尼雅觉得儿子的举动过分讲究牌面,但她并不反对,她觉得儿子就是喜欢讲牌面的人,这份牌面,可是比自己的丈夫勇武太多。
大木屋的沉重的木门被拉开,一股肃杀之气喷涌而出。
室内被故意布置的有点黑暗,遂当门被打开,室内所有的油灯,火苗无法控制的蹦跳,更加剧了紧张气氛。
莫德根率先看到的是室内武人锁子甲的反光,以及木墙上挂着大量张着血盆大口的熊头,他忙着害怕了,没有立刻找到真正的尊者。
佣兵继续推搡:“走吧,我的主人正在等你。”
终归此行是为了贸易,本质上也是一种碰运气。莫德根不懂自己非常意外的遇到了传说中的罗斯人,对自己究竟是福是祸。
也许终归是好事情。
他如此自我安慰,把几近磨烂的靴子踏入到坚实的木地板。
当他踏入地板的一刹那,便见到一个头戴雪貂绒帽,身披纯白貂皮大衣之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女孩?
不!那不是女孩,是男孩!这个男孩不一般,他竟然被一众武人簇拥,加之浑身的奢华,他就是所谓罗斯战士的主人?!
见到外来者,留里克只是稍稍抬头瞧了一眼。他本身有些紧张,见得来者居然是破衣烂衫之辈,一种鄙夷轻视的心思自然而然冒了出来。
留里克试了一个颜色,左右之武人皆以诺斯语整齐的命令;“跪下!”
强大的气场如晚近巨石之威压,莫德根当即单膝跪地,他的随从亦是如此。
下跪的莫德根急忙抬起头,奈何那尊贵的孩子根本不拿正眼瞧自己,气氛就这样僵持着,整个室内陷入诡异的冷静,这份安静之感恍若无数把钢针,扎得莫德根浑身难受,强烈的焦虑感让他和随从额头上不停的渗出汗水。
留里克就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他知道,身为尊贵者摆出威压之势力,只要抬起高傲的头颅不说话,就能让他人感觉巨大压力。
他故意晾了来者一下,这才缓缓说:“你们,是谁?为何要进入我的领地。”
紧张的气氛可算有所缓解。
莫德根急忙操持自己哆嗦的嘴巴,有些结巴的表示:“我们……我是巴尔默克人。我们来到东方,是想找寻那些人做点生意,买一些他们的皮革。”
“巴尔默克人?!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为何会说我们的语言?”
“这……”一时间莫德根不知如何回答了。
留里克继续问:“好吧。巴尔默克人,告诉我你们的故乡。我们终归说着同样的语言,也许我们是可以交流的。”
气氛得到了大大的缓和,莫德根虽然觉得自己和一个孩子交涉太荒诞,但肃杀的气场始终围着自己,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敢贸然询问有关罗斯人的事,迫于压力,他不得不介绍一番自己的故乡。
他指着正西的方向:“尊贵的人啊,我们来自于西方。那里有一座终年积雪、绵延到世界尽头的大山。我们的家园就在山的另一面,那是一处峡湾,我们……我们强大的部族就处于峡湾中。”
留里克眼前一亮,不由得身体坐正,胸膛还往前倾。
“你们……其实是挪威人?”
“挪威?”听得这个词汇,莫德根的眼神激烈的震颤:“大人,我们不是挪威人。”
“可是,你自称你的部落在大山的西方的峡湾里。”
“但我们并不是挪威人。我们是巴尔默克人。”
“这……”
留里克脑子有些乱,他很费解,根据他对北欧的认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中心山脉之西麓,皆为挪威人的领地。
“我们确实不是挪威人。”莫德根急忙解释,“他们在我们的南方,那是一个联盟。我们与他们并不是联盟,我们是自由自在的人,我们得到了众神的恩赐,拥有着永不冻结的海湾。”
这句话里有着异常关键的要素!
“你说什么?永不封冻的海湾?!”
留里克本是淡定的心态突然有些崩,他情绪之变化着实惊到了莫德根。
“大人!千真万确,我们巴尔默克人是强大的,我们是被诸神选中的特殊的人,所以我们的海湾也是不会封冻的。”
这时,便有护住的佣兵亮出宝剑;“呸!你们是被选中的人?真是荒谬,只有我们的罗斯人,只有我们的主人才是被奥丁选中的人。”
碍于这种境况,莫德根实在不好说些什么,他选择闭嘴。
留里克举起右手示意部下闭嘴,继续道:“一个不冻的海湾?我很有兴趣。好吧,我想我已经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
“你……知道我们?”
留里克点点头,自信的表情就是暗示他已经完全明白。
比如说,“瓦尔基里”这一词汇,其实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中对“神挑选人间的英雄成为英灵的过程”的描述,此词汇的重点就在于“挑选”的概念。巴尔默克部族的名字,就存在这一概念。
“也许你们应该有另一个名字。”留里克说。
“什么名字。”
“纳尔维克。”
“嗯?这个名字,能说明什么?哦是的,我们的部族是在北方,我们是北方的一个海湾。”很显然,莫德根对罗斯人给予自己部族的称呼并不满意,究其原因还是太随便了。
“怎么?你不满意?”
“不,我怎能不满意呢?莫德根眼神瞥着左右的武人,又连续嘟囔了几遍。
“那好吧。你们是巴尔默克人,也是纳尔维克人。你们自称是被神选中的人,但我要告诉我,我才是被神选中的。”
对于这等自吹自擂,莫德根倾向于此乃一个孩子的狂妄自大。不过碍于现状,他只能继续跪着认同留里克的自称。
反观留里克,这下子他已经彻底明白来者是何人了。
来者就是纳尔维克港的土著居民,或者说就是标准的挪威派系的维京海盗。纳尔维克港之于后世的现代挪威,它是非常著名的北方欧洲不冻港,对于整个北海地区的贸易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价值,这一点留里克确有了解。
但纳尔维克港的价值不仅仅如此,它是幽深的不冻港,受到大西洋暖流的影响,此地港口终年波涛,使得鲱鱼资源极为丰富。海湾里更是拥有着巨大的铁矿资源,恰是因为坐拥铁矿,如今的纳尔维克港的居民,才能大肆的炼铁,使得他们在扩张之路上拥有战术优势。
只是留里克现在才明白,如今挪威概念固然存在,一些挪威商人总是贩运从不列颠抓到的当地人,跑到梅拉伦的集市卖掉,那些贩运奴隶的家伙都是自称挪威人。
此挪威非彼挪威,如今纳尔维克港的居民还是相当自由的存在,他们未曾加入任何的部落联盟,因为地处足够偏僻,他们自成一体。虽然历史的大趋势是,他们的自由自在恐怕很快就会结束。
因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当前的历史趋势,就是奔着统一而去的。至于其后来分裂成三个国家,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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