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团体内部,总要有那个一个类似疯狗的角色,用得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用不好,反噬自身。
那倭寇里面麻三贵便是这样的疯狗,这会子麻三贵正在疯狂地叫嚣,“张松溪,别人吓怕你,老子可不吓怕你……吓,牛逼吹得老大,张三峰的徒弟,那张三峰早就死得骨头打鼓了,你跟鬼学啊……”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麻三贵这么说,任凭张松溪脾气【恂恂如儒者,遇人恭谨】也要发火,他沉着个脸,快步走了过去,一抬腿,一脚就踹了过去。
麻三贵哈哈大笑,一闪身躲过去,张嘴就喷,“我教你个乖,起腿半边空……”话音还没落地,周围众人只听得啪地一声响。
一阵剧痛传来,麻三贵一低头,就看见一道红印从肚子上面往自己肩胛骨上蔓延至看不见,火辣辣地疼,肋骨更是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断了没有。
张松溪一抖衣服就冷笑,他那衣袍边角缝缀有铁条在里头,一抖袍子,就宛如一根纯铁所制的九节鞭,抽在人身上,任凭你练过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也好,十三太保横练也罢,说到底,都是块肉,能跟铁比硬?
就这一下,还是张松溪手下留情,若不然,抽断骨头也是有的。
“你疯彪麻三贵的名头,在下也听闻一些,不过……”张松溪掸了掸衣裳,淡淡就说,“要论武功,你还要回去再练十年,再来与我说这些话。”
所以说,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名气大的人,讲话都有加持,周围那些倭寇,也都觉得,麻三贵是自取其辱,人家张松溪成名垂二十载,即便不像是传说那般一个人打趴下七十二个少林武僧,可你麻三贵只是疯,却不是张三疯啊,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我贼你嘛……”麻三贵到底是叫疯彪的,这时候疯劲儿上来了,反倒把两条膀子一缩,再一挣,就把上衣给挣开,露出一身光板肉,随后看着左近,就冲之前跟他扭打的那家伙喊道:“宋晓峰,你帮不帮我?是兄弟,就跟我一起砍他……”
之前跟他扭打的那胖子,那是跟他一条街长大的,当年跟他一起偷看王寡妇洗澡的交情,这时候,略一踌躇,从背后拽出一根棒子,就站了出来。
“张松溪,你名气大,可敢跟我们兄弟一起过两招么!”
张松溪看着两人,当下便道,“有何不可。”说着,就走了上去,周围倭寇,自觉地给三人让开了地方。
倭寇们不是做善长仁翁,实在是,张松溪跟他们有渊源。
张松溪有很多绰号,譬如,白水宫主,四明山人,其实都是指他的身份。
白水宫是一座道观,从东汉时候就有人在此烧丹炼药,四明山脉横跨鄞县、余姚,慈溪,奉化等地,那余姚谢家,也就是佛郎机人武装讨薪的那个余姚谢家,攻破了余姚谢家的老宅,杀了不少人,这才引起了朝廷的震怒,派朱纨出任浙江巡抚,去剿灭倭寇。
在这之前,倭寇难道没有?当今嘉靖帝,停了宁波市舶司超过二十年了,也就是说,基本上,这二十年,都是宁波当地的豪大家私下跟扶桑人在做买卖,以前市舶司挣的银子,如今都叫当地人挣了去了。
这其中的代表,就是余姚谢家了。
谢家出过阁老,在宁波当地是妥妥的豪大家,光是房头,就分八个,有闭门读书的,也就有专门做生意的,这都是豪门大族上千年来的习惯,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真要出了事,谢家大可以说,树大有枯枝,族大有败子,他们通倭寇,跟我没关系……问题是,你谢家白花花的银子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
谢家就是个坐地虎,吃了上家吃下家,吃相很难看,旁人畏惧他家权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是,佛郎机人脑子一根筋,多淳朴啊,我借给你们余姚谢家五万两银子,你怎么不还给我?那对不起了,我要纠集一帮老乡武力讨薪……
这,就是谢家被烧杀的真相了。
而张松溪,以前跟谢家相善,很是帮谢家做过一些事情,亲不亲故乡人嘛!大家同饮白水瀑的水,乡土情还是有的。
所以张松溪跟倭寇打交道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都是自己人。
说个难听的,这些倭寇抢了东西,说不好,以后还要找张松溪帮他们发卖呢!
你四明山人交游广阔,来,我这里有几件宝贝,原价五万两,如今只要五千两,你拿去,至于你卖多少银子,跟我们没关系。
张松溪会拒绝吗?我修行人虽然是修行人,可我也要吃饭啊!没银子,我怎么修行?
所以说,什么绿林黑道不是好人,武林白道难道就是,大家都差不多,只不过有的吃相难看有的吃相好看一些,如此而已。
故此这些倭寇都有一番心思,大家交交手,再高高手,商业互吹一下,各得其所,岂不是好?
他们却不知道,张松溪之前被康飞刺激到了,觉得我辈习武之人,就应该如是,方才不负此生。
说白了,张松溪起名禄之心了,心想那位小戴相公,因为杀性大,敢杀倭寇,如今上了邸报,名动天下,日后封公封侯不好说,但,富贵前程是肯定的……他可以,我张松溪如何不行?
所以,他今天有心要杀杀倭寇,也想走一走康飞的路数……我看过卡耐基的自传,我必然也能成为卡耐基。
三个人互相看看,麻三贵首先大吼了一声,拔刀就冲上去便砍,旁边宋晓峰和他自小在街上打架,那路数都熟悉得很,你横着想躲这一刀,我从旁边抡起棍子就是一下,不砸断你的腿,也砸断你的腰。
两人配合,以前是无往而不利的,可是,张松溪到底成名垂二十载,江湖上抡刀子砍人的事经历太多了,甚至,那扶桑的剑客,佛郎机的剑客,也不是没见过,也俱都交过手,可以说是见多识广,如今蔚然大家,可以开宗立派。
故此,张松溪不退反进,一踏步就抢进了麻三贵的怀中,肩膀一撞,就把麻三贵给撞了一个大跟头,随后,转身一个后摆腿,一脚恰好抽在一棍子抡空掉的宋晓峰脸上,啪地一声,一脚就把宋晓峰给抽了一个趔趄,赶紧把棍子往地上一抵,这时候才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趁你病要你命,张松溪一抬手,扭腰转胯,随着他的动作,袍子一角顿时高高扬起,对着宋晓峰的太阳穴就抽了下去。
这太阳穴本就是脆弱的地方,哪里禁得起铁条抽一下,何况,这抽铁条的人还是个人尽皆知的大高手。
噗地一声闷响,宋晓峰太阳穴就爆开一朵血花,随后,直愣愣地往前扑倒,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那红的白的,顿时就流了出来。
这一下辣手,实在了得,看得周围倭寇齐齐倒退了一步,正在这时候,张松溪背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晓峰……”随后,砰地一声巨响。
硝烟弥漫,张松溪愣了愣神,这才感觉到身上剧痛,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是吃了佛郎机人的火枪……
摇摇欲坠之下,旁边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打不过就用火枪,你以为你是苇名剑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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