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还是高亚男?
楚留香思索片刻,正要推门而入,那门却自然擅自向着里面打开了。
随后,他便已然愣住了……
楚留香一生之中见过许多极美的女子,然而,那些美丽的近乎妖娆的女子无论多数各种的姿态却似乎……都远远及不上他此刻所见的美好,也许是此刻的景象实在太过美好,以至于在很久之后的后来,这幕场景也不曾在他的记忆中模糊过半分。
这种美好并非在于这个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女人或者是一个男人,就如同他每日落日之时在海上见到的揉碎在海面上一片灿金色的浮光一样,只需要静静的享受,单纯的让人无法忽略的美好。
苍白的似乎近乎病态的脸色,清俊端正的五官,华丽的如同一袭上好的墨色锦缎的鸦羽一般披肩的长发,海面上一阵轻轻的海风抚过,更是乱了几分垂在耳边的青丝。
楚留香一直知道林子清是个生得极为清俊的男子,让人瞧着总是十分舒服的五官,然而,却独独在此人轻轻巧巧的勾起半分微凉的嘴角的时候,应和着那双向来沉静如渊的深色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恰似温和愉悦的神色,便是那清俊十分的五官一瞬间便似乎变得无端的耀目了起来,柔和到了极致便当真已是一番让人目不转瞬的耀眼的美好。
林子清缓缓柔和了自己的眉目,一袭月白色的长袖文衫更衬得此人一副君子如玉温良的姿态,脸上的神色随后不过只怔愣了片刻,林子清终于嘶哑着嗓子似乎喃喃的恍惚着问道:“——如今……已是庆历几年?”嗓子嘶哑,低沉,却仍随着几分莫明的让人动容的好听的调子。
楚留香一瞬不瞬的瞧着面前的这个好看的男人,对于美好的事物的欣赏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合理的权利,而在人的天性中,对于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向往和欣赏之情。
“——庆历十五年二月初八。”楚留香终于笑着一字一顿地回道。
楚留香道:“整整二十日,想来你也应该睡得够久了。”
林子清沉默片刻,道:“这几年来……这是我睡过去的最短的一觉。”
楚留香笑道:“你莫非还想继续睡下去?”
林子清叹道:“当真是半分也不想了。”
……
☆、60
——胡铁花又跑了。
高亚男在香榭上整整找上一圈,也没找到胡铁花这个老酒鬼,结果狐疑的又绕着转了大半个圈。
那对短剑从腰间抽出,在腕间转了几个圈后握住剑柄忽而使着回风拂柳剑法向着面前使了过去,那阵凌厉的剑气激得林子清面前披散而下的几缕长发向着身后拂去。
林子清:……
随后,只见楚留香伸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柄短剑,苦笑道:“我的姑奶奶,这人当真不是花疯子,他是我朋友。”
高亚男这一招看起来似乎劲道很足,然而,空有外劲而力有不足,高亚男的性子虽然尽管暴躁了些,但到底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应该不过是一番试探,即使到最后也能收得住手,楚留香接过招的时候,心下已经有几分明了,倒是松下了一口气。
一阵茫茫然的晃神过后,待到那柄短剑在他面前引起的一阵气浪消停了下来,林子清伸手缓缓拨开了眼前似乎离着他的额间不过几分的剑尖,双眉微蹙,道:“花疯子?”
楚留香手上一使力,那柄被他的两指夹住的短剑脱了高亚男的单手,只听得“当啷”一声,剑已入鞘。楚留香似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抱歉,我的朋友似乎有点误会,她以为……”之后的话却是干巴巴的不再说了下去,倒是小声地嘀咕了一声,“那两口子的事怎么总来我这船上找我的麻烦。”
高亚男听了那声嘀咕,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去瞪楚留香,然而,面皮子上却是不由的闪过几分艳如桃李的红意来,“我和他的事自然不需要你来管。”
随后,高亚男又回过神来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一身白色长袖文衫,一副地道的书生打扮,眼色尽管沉稳,然而脚步虚浮无力,观其面色不仅内力全无,还似乎随着几分的病态,确不像是个江湖中人。
先前自己未曾仔细考量便想着要试探他一番,莫非是那胡铁花易了容诳着她,但现下仔细一想,又觉得实在不靠谱些,一个人的易容术无论再怎么高明,总会有破绽的,况且,一个人的气质再怎么变,也不会有这般大的变化,胡铁花身上的那股子草莽之气和眼前之人一副君子之风的气质实在太过格格不入了。
先前,怕确实是自己多有鲁莽了。心下如此一想,又多觉得有几分的愧疚。“抱歉。”干脆的拱手又一再道歉道。
楚留香苦笑道:“花疯子先前确实来我的船上坐上一坐,不过,你恰好来晚了一步,他已经走了。”
高亚男咬咬牙道:“他真的已经走了?”
楚留香道:“他一听到你的消息前脚就和一只兔子一样跑得不能再远了。”
高亚男喃喃道:“他当真这般不想见到我?”
楚留香沉默不语。
楚留香道:“你怎么会想到有空来我这香榭上坐上一坐?”
高亚男沉默片刻后,道:“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告诉我胡铁花可能在你的船上,而那个人是个绝不可能说谎的人。”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奇道:“你遇到了谁?”
高亚男道:“一个和尚,你的一个朋友。”
楚留香笑道:“他竟然也来了盐城?”
……
高亚男顺着楚留香提到胡铁花抬腿便跑的跟个兔子一样的方向追了过去,楚留香向着那林将军瞧上一眼,习惯性的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问道:“你便当真一点也不好奇方才的事?”
方才高亚男同楚留香说话的时候,林将军索性在一旁伸手揉着一边的额角缓缓养起神来,观其脸上的神色,确似当真半分兴趣也没有的模样。
闻言,林将军皱了皱眉,道:“不过是两口子小打小闹的小事。”
话音未落,只见从林将军方才走出来的卧房里探出了一个略显鬼祟的脑袋来,“那婆娘可是已经走了没?”不是那胡铁花又能是谁?
胡铁花试探着将头探了出来,见二人都已视他不见,小心的四下张望几番,这才小心翼翼的随后再探出一只脚,最后才整个人像条滑溜的游鱼一样从那房里钻了出来。
“你这话说的不对,我老胡什么时候和那婆娘成了两口子?”胡铁花张口便驳道。随后心下小声的咕哝了几下,道,自己当初不就是喝醉了酒不小心糊涂了说出要娶那婆娘的话来,至于那婆娘这几年一直追着自己不放吗?一时的酒后失言,又岂可当真?高亚男也是糊涂。
见到高亚男看上去似乎真的已经走远了,说话的底气这才终于足了起来,咧着嘴反手一勾搭上林将军一边的肩膀,说道:“你小子够意思,没把我向那婆娘给捅出去。当真和老臭虫说的一样,是个够意思的朋友。”
楚留香叹道:“你总这么躲着高亚男也不是个办法。”
胡铁花遂苦笑道:“不是个办法那也好歹是个办法,这事说来也是我的喝酒误事,说了糊涂话,现在还是远远躲着这婆娘才好。”
胡铁花环顾了下四周,说道:“我看着你这地儿还是有点不踏实,小心为上,我还是先走为妙,回头也不说老臭虫你见过我。”
说完,胡铁花这回可真的像楚留香先前说的一样跟个兔子一样拔腿便跑得远远了。
楚留香遂也苦笑着摸着自己的鼻子,说道:“花疯子向来是这么个性子,你还是莫要和一个疯子计较了。”
林子清寻思着先前楚留香,高亚男,胡铁花三人说话时提到之事,问道:“这是盐城?”
楚留香道:“这是海上。”但随后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船靠岸后便是盐城了。”
楚留香笑着与林子清说道,眨了眨眼,那双比天上的星子更亮的眸子里不出意外的闪着几分调皮不过的神彩来。
这里自然是海上,船自然是要在海上的,然而,一个人不过再走上几步,胡铁花一个纵身,踩过几个水花便能蹿到岸上,这不过几丈的脚程大略也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这是艘已经将近靠岸的船。
楚留香看上去似乎有些挫败的耸了耸肩,道:“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吃惊?”
林子清缓了脸上的神色,道:“不,我很吃惊。”
楚留香道:“如果我说我完全看不出来你吃惊了,你信吗?”
“我很吃惊。”林子清强调道,当然,如果瞧着林将军那张几乎整年不见一分起色的言笑不苟的正经的脸色,也许并不能很好的从中看出几分多余的情绪来,“我很吃惊我自己怎么从移花宫走出来的,我很吃惊我一醒来便瞧见有一个女人持着一柄短剑对着自己,我很吃惊我很吃惊我醒来第一个遇见的人……是我的朋友。”
林将军脸上的神色似乎仍然没有半分的起色,然而,说话间,那说起话来的调子却是越来越缓和下来,最后,林子清终于忍不住弯了弯一下自己的唇角,强调道:“我很高兴。我高兴能在我醒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我的一个朋友。”他很少习惯说很长一段的话,除非必要,比如早些年领兵打仗之时,可以说,他算得上是一个寡言之人。而当一个寡言之人该说的话开始变多的时候,便足以证明,他确实很高兴。
楚留香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楚留香总是很习惯于摸着他的鼻子,也许是高兴的时候,也或许是不高兴的时候,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只有朋友之间才知道的小习惯,总之,楚留香摸着自己的鼻子,随后笑着向林将军反问道:“只是朋友?”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纯粹,那么自然,那么真诚,甚至于,还带着几分调皮的意味。
林将军道:“不止。”
对于一个人在乎的朋友而言,他总是希望能成为这个朋友眼中比较特别的那一个,这本是人之常情,当你把一个朋友看得比较重的时候,总希望自己能在对方的心里也得到等同的地位,并非萍水相逢,亦非相交不深,淡水之交的友人,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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