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渔眉头微蹙,仍然没有作声;张百兆头颅低垂,似乎早已有所预料;唯有张百万之子张长风惊惶失措地乱扭乱叫,只可惜嘴巴被堵住,充其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包长风看不过眼,甩手一枚碎石射到张长风小腹上,嗵地一声,那不过桃核大小的石子竟将张长风整个人撞得平地滑出了一尺多远,腰腹如嗵虾米般弯折,一双鼻孔不停地涨缩吸气,再没有半分气力叫喊。
包长风不屑地道:“那小子,好歹和你四爷异姓同名,给我安稳着点儿,别给你家四爷丢脸。”
接下来他见再没有人声张,满意地点点头,道:“各位,人活一世,想要活得明白不容易,想要死得明白却不难,只要你死在我包老四手上。我包老四为人最是上道,杀人之前,总会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了,尽量不让你们做糊涂鬼。
如今此地有四名要死之人:段素可段公子,张百兆张老二,张百万之子张长风,以及张百万最宠爱的小妾,董玉媚。几位也是我包老四今日的听众看官,请几位安心,我定会将各位的取死之道说得清清楚楚。不过告诫各位,在此过程中,有问题可以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莫要求饶或是捣乱,不然可就连个明白鬼都做不成了。
好了,闲话休提,首先从……你开始!”
他的手指在四人间逡巡一阵,最终指向了张百兆。
他不顾张百兆发青发白的面色,只管自顾自地开讲:
“要说这位张二先生,还得先从我慕容氏说起。
当今之世,有位了不起的英雄豪杰,慕容其姓,龙城其名,也正是不才包老四的主公。我这位主公文韬武略,天下无对,更有一番气吞山河的气概,着实让人心折。话说这位英雄,祖上本是大燕帝皇,如今大燕皇朝虽已烟消云散,但我家主公从未有一日忘却过先祖荣光,有意重整山河,再续大燕辉煌。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复国大计,若无有金山银海在后方支撑,终究只是一纸空谈。是以主公麾下不仅有我这样的武夫,也收拢了张氏兄弟这等商人,以筹备军资。
众位,别看川西张氏如今富甲一方,十数年前,他们未曾投靠我家主公时,不过是一支破落的小商队,守着十几匹驮马,往来于宋藏边境,赚几个辛苦钱罢了。”
包长风说道此处,向张百兆问道:“张老二,我说的可对?”
张百兆木然颔首,不发一言。
包长风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我家主公不愧是人中龙凤,不仅深谙王霸之道,连商贾之事也能信手拈来。他早年曾屈就于周世宗麾下,结识了不少周朝武将。待到赵匡胤那黑厮篡周之后,那些武将便成了宋朝的臣子。我家主公凭着旧日的关系,打通了宋藏边关的关节,说服镇守边关的将领与其一同经商——将宋朝的军械贩卖至吐蕃。
众位有所不知,吐蕃境内大小领主林立,时有内战发生。而吐蕃冶铁之道远不及宋朝,刀枪甲页甚为短缺,因此宋朝的军械,在吐蕃能贩出十倍以上的高价。而那些边关将领们,更是一文钱本钱不用,只需虚报损耗,便能换来金银无数,当真是无本万利!
不过这等事情,自然不能由我家主公亲自出面,那些边关将领也不敢出头。于是我家主公便将这交接的任务,交给了张家兄弟的商队。
每次交易,他们先带着几十车伪装成货物的沙土柴草赶到边关,边关将领借故要检查货物,将假货物搬入库房,再将军械与假货物掉包、搬回车队,将商队放行,张家商队便带着大宋军械进入吐蕃,卖给吐蕃领主换取金银。
在众多吐蕃领主中,出手最阔绰的便是打箭炉城的头人达奚,他的领地内除了茶马商路,更有几处金银矿藏,堪称是吐蕃第一富庶之地,是以他常年以二十倍价格收购大宋军械。
在这等暴利之下,我慕容氏固然累积了不少复国之资,那些边关将领与张家兄弟同样获利惊人,是以张家在短短十余年间,便从一家小商队,变成了蜀地豪商。张老二,我慕容氏对你张家,不可谓不厚啊!”
张百兆瑟瑟发抖,他实在无言以对,
包长风叹道:“可是你兄弟二人,早年间办事倒还算勤勉恭谨,这几年富贵之后,反而愈发贪婪懈怠,屡次在交易中上下其手,难道你真以为无人看得出来?”
张百兆大汗淋漓,一个劲儿地磕头,口中道:“是小人该死!不该动了贪念,辜负了慕容大人的提携栽培!小人愿将吞没的银两加倍偿还!”
包长风冷笑道:“若仅仅是贪些,我家大人念在你们多年效力的份上,也不会过于为难;但最不能容忍的是你们兄弟二人的懈怠无能!尤其是你那个废物大哥,近几年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商行之事却日渐疏忽,武功更是一日低似一日,若非如此,又怎会将这抄家灭族的勾当泄露出去,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张百兆作为百万商行的元老,能在宋朝边关将领、吐蕃的领主、头人之间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他绝不是蠢人。这些天来他已意识到自己家中必然有人知晓了百万商行背后的军械贩卖生意,再结合先前包长风所说,他的目光不由自足地飘向了侧躺在地的张长风、董玉媚两人。
包长风下一个举动证实了张百兆的猜想。他走过两步,弯腰攥住董玉媚的头发,不顾她的扭动挣扎,一把将她提到张百万面前,道:“这就是你大哥张百万今年年头新娶的小妾,董玉媚。”然后他扯掉董玉媚口中的麻布,冷冷地道:“董姑娘,告诉你二叔,你是如何得知百万商行的秘密的。”
这时丁渔才看清这女人的模样,只见她二旬不到的年纪,身材娇小,但凹凸有致,容颜娇美,哪怕在这个时候,也仍保留了让男人无法忽视的妩媚。
董玉媚有意无意地转过半边腰肢,高耸的胸脯将柔软的绸衣绷得紧紧的,她泪光莹莹地看着包长风,如泣如诉地道:“包四先生明鉴,妾身不过是张老爷房中的侍妾之一,地位比婢女高得有限,白日在深闺中做针黹,夜间侍奉夫君。”
说到“侍奉夫君”四字,她像是被包长风拧得疼了,忍不住轻轻地颤声娇呼,身子扭动之时,若有若无地擦过包长风下身,配合她那哀怨的眼神,连包长风也不禁神色一变,收回大半力道。
她心中暗喜,双眼中的泪光却更盛几分,哀声道:“张府便是有什么秘密,又哪里会告知我这样的无知女流——贱妾对张家之事实是一无所知,还望包四先生垂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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