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明白,何必还要一错再错!你……”
话音未落,蝶语便觉得这话说得未免有些过分,剩下的话一并咽了回去。
九嫣把玩着瓷盏,也不知想些什么。这是上好的白釉,散发着莹白色的光泽。过了许久,九嫣幽幽地抬起眼帘,声音略带沙哑,
“蝶语,你可记得,你我是如何相识?”
一提起这,蝶语立刻冷静了下来。她兀自走向橱柜,拿出一壶五十年尘封的好酒,为九嫣和自己满斟一杯,酒香四溢。但她不喝,学九嫣的样子拿着杯子把玩。
“蝶语,自然记得。千年之前,蝶语,还是一只稍有灵气的蝶妖,一日在山中修习时,被一孩童所捕获,后来虽逃出来,却受了重伤……幸得娘子指点,才有了今日的蝶语。蝶语,是至死不敢忘记的。”
“蝶语你可知道,若你今日要了沈江性命,即使保护了九嫣,却相当于变相夺走九嫣半条性命。蝶语,你不会让九嫣失望的,对吗?”
九嫣说着话,缓缓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好长时间之后,九嫣终于打破沉寂,生硬地开口道:
“慕容公子……现在身子还好吗?”
提起这个人,蝶语的眼神中总算是有了些许光亮,但是很快便黯然无光。她心中苦闷无比,灌了几杯酒后才说道:
“还是老样子……靠我用术法与参汤吊着,却也总是没有气色。”
“凡人的身子骨为你挨下一剑,能活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那剑穿心而过……或许……蝶语莫要太过伤心。”
“娘子,你说他怎么这么傻……我可是妖啊,他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蝶语说着说着就抽噎起来,九嫣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何处讲起,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柔声说道:
“你若真心爱他,或许不会觉出苦与痛。我多次劝你未果,现在也就任你如此吧。但你要清楚一点,无论做任何事,莫要化执着为执念,切记。”
“多谢娘子教诲……十里蝶舞一个半时辰之后就会自行消解,到时沈江公子会忘记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九嫣点了点头,又爱怜地抚了抚沈江的鬓角。他睡着之后纯真无邪像个孩童。
“嗯,那我就先走了,你……望自珍重。”
言语间,紫光一闪,伏桌安睡的沈江连同九嫣一同消失不见。
蝶语望着师徒二人离去的地方呆呆地看了许久,竟然没注意到杯中美酒洒到桌上半杯。
“娘子,你告诉蝶语切莫执念,可你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
只是,他们,早已走远。
是夜。
沈江突然被噩梦惊醒,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显然是被吓得不清。一抬眼,就发现自家师父坐在床头耐心地为自己擦汗,让他刚刚平复的心情又一次慷慨激昂。
啊啊啊!一醒来就看见美人儿坐在床头照顾自己,任哪个正常男人都受不了啊!
只不过沈江的反应……嗯……有些激烈……
“师师……师父!”
顿时,困意被赶到九霄云外,沈江只觉得精力充沛——充沛得从床上翻了下去,兼打翻床头小几上的水盆并抢走九嫣手中的帕子,身着单薄的里衣坐在冰凉的石灰地上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即便他侧着脸——九嫣也能看到,他的耳朵红了。
“好些了吗?嗯?”
九嫣一副“我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将他拽起来,沈江下意识地摇摇头,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是如何晕倒的?
“师父——”
“诶,你不用多说,因为——师父也不知你为何晕倒……嗯……你我上午走在街上,好好的你突然就晕倒了,之后就一直睡到现在……师父也被你吓到了,怎么唤你你都不醒……”
这个理由看似牵强,而且也骗不过聪明如沈江,但是对于中了十里蝶舞且刚刚苏醒的人而言,是不会疑心这件事的。
“此话当真?”
沈江果然不信,狐疑的目光紧盯九嫣的眼睛,想着盯出个所以然来。可月九嫣何许人也,岂会轻易被人看出破绽?
“当真。师父还会骗你不成?”
这话的语气倒比方才肯定了不少,沈江虽还是将信将疑,却也不想太多了。只是,当他努力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时,发现脑中一片空白,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奇怪啊,就算自己白日昏迷不醒,可也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啊……不能吧……
“再过五日,便是人间的中元节了,在那一日,冥君会放出地府所有孤魂,人间也会参与祭祀,还可以放河灯呢。若是遇上了某个不知悔改的鬼魂,还可以借此提升你的修为。沈江,要不要在那日和师父去玩玩?”
九嫣急急忙忙地转移开话题,说的恰好还是孩子最爱的话题。和九嫣待久了,沈江现在也变得对玩乐毫无抵抗力,当即抛下了所有疑团,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夜已深,厢房内的沈江睡得正酣,隔壁的九嫣却如何都睡不着,她在想蝶语。确切说,是在想白日里慕容蝶语的几句话。
那几句话犹如梦魇一般萦绕在九嫣脑海,使她根本无法安眠。
唉,不是不可舍,而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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