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佑又摇摇头道:“无须三侧皆派兵攻打,只攻下需西南两侧的城门足以。明皇不是傻子,她如动了向南逃回太液国都的念头,便只能从西南两侧城门中的一处逃遁,绝不会想要向北面突围。届时她势必会将城中五万金羽营集中于一处抵御我军,急切间是轻取不得的。大巫神若不将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城中,恐怕难以压制军势,那便会让明皇有逃脱的间隙!所以,夺下两处城门是本战最关键的所在。”
温兰看了看地图,口中“咝”了一声,皱眉道:“道理虽是如此,但老臣还是觉得有一处不妥。国主将所有兵力都投入到夺取两处城门和中城压制金羽营的话,那么我军后方北城门势必空虚,倘若逼得狗急跳墙,那明皇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兵力都指向北面王帐大营,国主岂不危矣?朱玉澹虽已是年过半百之人,然而其胆识仍是不可小觑,保不定她会兵行险着,直冲北方大营想要要挟国主来以逼迫我等。”
苏佑哈哈大笑起来:“大巫神真是杞人忧天了,且不说那明皇五万兵力不敌我十万余众,就算是她想要出其不意来取我大营,难道我不会跑吗?咱们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能突破北城门,我也早就得了消息骑着小乌云狮跑回宝坻城去了,咱们伊穆兰地势辽阔,她碧海有哪一匹马还能追得上我呢?”
温兰苦思了一会儿,仍然摇头道:“不妥,老臣仍然觉得不妥,国主乃是重中之重,老臣断然不许有这等凶险之事。除非国主身边有重兵把守,老臣才能放心领军厮杀!”
苏佑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既然大巫神如此坚定,那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大巫神觉得,留下谁来守护我这个国主比较合适呢?”
温兰想了想:“罗布阵中有三千金甲亲卫营与两千人的双盾护卫营,都是护卫国主的不二人选,我让罗布再留下五千人的金盾重铠兵,如此一来,有一万兵力守护国主,我才放心。”
苏佑听了像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好好好,就听大巫神的,让罗布的那些什么金甲金盾金刀兵守着我,反正那些兵上前线要是砍坏了兵器护甲罗布也是要心疼的。”揶揄之意显而易见,温兰见他应允,心下一松,也被逗笑。
笑了一会儿,温兰又问:“那么依国主看,此二处城门该如何夺取如何分兵,可有高论?”
苏佑“嗯”了一声,指着图卷道:“大巫神请看,太液国都乃是在霖州城南,从所以明皇多半会从南城门逃遁,一旦被逃出城门,则是一条大路直通南边的那片密林,所以南城门由血族的骑兵来夺取最好。倘若明皇由南逃出,那么至少祁烈的骑兵还可追击一段路程。”
温兰连连点头,苏佑说的与他想的一样,换成是他也会想派血族的骑兵去南边,这样一来,西城门便顺理成章地该由鹰族的珲英来攻取了。
他故意问道:“那么国主以为,西城门当命谁去才好?”
苏佑忽然提高声音,朗声答道:“西城门较之偏僻,骑兵施展不开,但对鹰族的鹰与弩来说却毫无挂碍,当派鹰语王珲英前去攻取把守。明皇确实擅长疑阵,难保她不会出其不意走西门,那么大部分兵力也势必会为了护卫她而从西门出城,这样一来血族骑兵便更容易攻下南城门。一旦祁烈得了南城门,便可从城门出,向西城门方向围堵,这么一来明皇便腹背受敌再逃不脱了。”
他边说边瞟向帐外,果然看到一个人影在帐后隐隐晃了一下。
温兰重重拍了一掌,赞道:“好!国主果然思虑周详!”他方要说英雄所见略同,又觉得自己一个七十老叟要去和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较劲有些不好意思,将话头咽了回去。
苏佑见他有了笑意,故意沉吟了一阵。
“只是……有件事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总觉得非大巫神亲力为之而不能。”
温兰问道:“何事?国主若有差遣,无须顾虑只管告诉老臣要做什么!”
“我姑姑珲英带领的鹰族勇士固然不弱,但比起祁烈的血族骑兵来,实力可是要逊了一筹,这个大巫神也是知道的。”
“唔……国主所言不错,比起血族来,刃族和鹰族的确是自叹弗如。”
“虽然碧海明皇大多会从南城门逃遁,但一旦她往西城门去了,那么大部分兵力便会跟着她涌向西边,届时我怕我姑姑会被西城门的守军与明皇的护卫兵力前后夹击,她不如祁烈勇猛,必然会陷入不利。”
温兰明白了过来,问道:“国主是希望老臣亲自带兵驰援?”
苏佑点头道:“正是,同样是一方城门,交给祁烈我放心,交给我姑姑我总是担心,但若有大巫神亲自带兵助阵,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所以还请大巫神务必助我姑姑一臂之力,不要让她有什么闪失。她毕竟是我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之人……”
苏佑的表情很真挚,全然是一副不希望自己的亲姑姑会有什么差池的样子,何况他说的也是实情。珲英带领的神鹰和强弩攻城没问题,但不擅近战,若被明皇护卫军近了身,一定是会吃亏的。
温兰仔细思索了一番,点点头应道:“好,老臣就答应国主,鹰语王攻打西城门时,我会带着刃族的一部分兵力去驰援她!”
苏佑似是心中大石落地,连说话的口气都轻松了许多:“如此,就多谢大巫神了!”
温兰自盯着那副图卷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件事来,忍不住又问道。
“可是国主,迄今咱们说的这一切,都是破城之后的事。这北城门当如何攻取,国主对老臣可还一字未提呐。”
苏佑执起案上《云策》笑道:“不过区区北城门,我连《云策》之计都用不着,不足为道!大巫神放心,明日可叫所有部众首领到王帐中来,我自有计策交代下去,这一次定然能攻破霖州城!要知道破城之策不在于多高明,而在于咱们伊穆兰人有多齐心,这个道理大巫神该是比谁都明白,对不对?”
温兰看苏佑说得泰然自若,似是已经有了主意,躬身行礼道:“好,那老臣明日便唤他们一起到这王帐中来,听国主的神机妙算!”
苏佑伸手扶起温兰,和颜悦色道:“大巫神这几日劳神甚多,今日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只愿经此一役,你我能君臣一体,再无猜忌,便是伊穆兰的一大幸事……”
温兰看着苏佑的神情,分明与当日太液城沐恩院中一同喝茶聊天时的率真一般无二,不由生出几分旧时的亲近,笑着颔首一点,站起身来道:“老臣……老臣今日欢喜得很,倒不是说得了攻城的妙计,而是觉得终于可以在摘下人.皮面具之后还能与国主如此推心置腹地说话了。”
苏佑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一时两人之间似乎较之前几日来祥和了许多。
苏佑目送着温兰走出帐去,方卸了笑容,轻声自言自语道:
“你摘了去,我却戴上了。”
他收起图卷,靠在王座上沉思了一会儿,唤声道:“赫萍!”
赫萍立刻进了帐来,问道:“奴婢在,国主有何吩咐?”
“我姑姑前日里送来的点心尝着还不错,去,到她那儿问问,有没有新鲜的再送些过来。”
赫萍疑惑道:“上一次鹰语王送来了十几样,奴婢不曾留意国主是中意哪几样,敢问国主可否将喜欢点心告诉奴婢一声,回头见了鹰语王也好说得清楚。”
苏佑想了想,道:“那曲里拐弯的伊穆兰语的点心名字我也记不起来是叫什么了……好像其中有一样,炸得金黄又酥脆的玩意儿很是可口,姑姑说那说是刚出炉的才如此好吃。今日外面天冷,你回头要仔细将点心装盒里封好送回来,走了热气就不好吃了。”
赫萍见他也说不出什么名堂,又不敢再问,暗忖等到了那边传话索性让鹰语王把热的点心挨个都装个遍,左不过就是那几样,省得国主没找到爱吃的心中不满。
于是赫萍领命转身自去了。
过不了多久,赫桂嬷嬷领着赫萍两人各捧了一个大漆食盒入了帐来。赫桂行了一礼后笑道:“这个丫头说不清楚国主到底想要吃什么,于是鹰语王命我将想得到的点心都装了来,供国主挑选。”说完,意味深长地朝苏佑看了一眼。
苏佑会意,懒洋洋地说道:“嗯,知道了,把东西放下,你们都各自下去吧。”
两人闻言自退出帐去不提,苏佑打开赫萍的那个食盒,发现里面装满了各色点心,他随手拣起一块,一边吃一边又打开了另一个食盒。
只见这一次,盒中没有点心,只有一块残缺的金锭横在中间。
那金锭分明是出炉不久新铸而成,从断层中的成色看去是有些隐隐的银光,应该是掺了锡,正是之前苏佑拜托珲英替他铸造的那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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