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下城还有这样好的地方……。”
赫萍答道:“历代的大鄂浑都喜好狩猎,听说上一代国主察克多大鄂浑便常常来此,大巫神那时候就派人特意养了许多野兽在前面的科尔珠山野里,专供国主闲暇时取猎。”
“是呢是呢,我也听赫桂嬷嬷说起过。只是后来国主之位空悬,这科尔珠山野就再没有人来了……我和赫萍在大都住了那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来呢。”赫琳一脸兴奋,笑得极是开心。
苏佑深吸了一口气,他能嗅出这风中有一种自然的草香,这是久违了的感觉。自从离了万桦帝都,除了上次血焰王祁烈给了他一匹小乌云狮,他就再也没有骑过马。此刻,他恨不得马上就下车,执起缰绳快意策马去。
车驾又行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片山林旁侧停了下来。
林管家早已候在车门口,扶着他下了车。
苏佑抬头一看,温和正站在一旁笑呵呵地等着他。
“国主这一路可颠簸?”温和十分关切地说道:“这条直通科尔珠原野的大路因常年不用,这些年里荒废了不少。如今国主已归大都,老朽自当安排下去,回头将这条大路整修一下。”
“不必不必,下次我来不用坐车,只骑马来便不碍事了。”苏佑摆摆手道。
“呵呵呵,国主说的哪里话,这条路自初代的忽骨尔大鄂浑起便有了。如今新朝也该有新气象,重修条路,算不得什么。”
温和说着,高声转头吩咐道:“传我的话下去,先把这条路清理、拓宽,复成原先的样子,再从刃族中挑选能工巧匠来将路边都按上莹华石的灯柱,每隔两里地造一休憩之所,供国主狩猎时使用!”
苏佑刚要出言推辞,温和已截了话头,遥指了一下远处道:“国主请随我来,他们都在前方候着国主了。”
“他们……”,苏佑暗想,莫不是温兰也来了,不由有些不自在起来。
温和似是瞧出了他的心思,笑道:“家兄今日有公务在身,不能前来,不过他也说了,让三族首领都陪着国主好好转一转,务必要尽兴!”
两人边走边说,正言语间,林侧拐角处已是出现了一顶大帐篷,蓬中设着御座,座旁已坐着三人,正是鹰语王珲英、金刃王罗布和血焰王祁烈。
他们见苏佑过来,皆是单膝跪下一礼,只是祁烈身材巨伟,跪着也比旁边的那两人高出一大截。
罗布见了苏佑显得尤其亲热,起身后便紧着嘘寒问暖陪笑道:“国主喜欢打什么样的猎物?是獐子,鹿?还是野猪?爱用的什么弓?大樟弓?鹿筋弓?还是黑铁强弓?”
苏佑被一时问得语塞,红脸道:“我……我在苍梧的时候,郊外也没什么猎物,就打过几只兔子,弓也是寻常的柳木弓……”
罗布脸上的笑容只是僵了那么一瞬间,立时拍手道:“好,好,好!国主用寻常弓也能打到猎物,那待会儿用了我罗布珍藏的麒麟双弦宝金弓定能大展神威!”说着,转头小声吩咐随从道:“去,立刻准备三百只兔子,等下候在国主的必经之路,都往一处放,务必让国主射到几只!”
这边祁烈已亲自牵了马来,苏佑一瞧,正是之前的那匹小乌云狮。他看那马腿矫健,马额丰盈,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了几下。这边祁烈双手一拱,说了几句话,早有温和在一旁通译道:
“血焰王说,想要陪国主打这第一场猎。”
罗布不甘落后地立刻手一招,身后已上前来十几名金刀护卫,个个都肩宽膀圆。
“那我罗布便请国主第二场。”
珲英在旁笑了笑,“也好,那这最后一场就由我珲英奉陪。”
苏佑一听要打三场猎,喜不自胜地点了点头,急忙跨上了小乌云狮,祁烈则骑着大乌云狮已静候一旁。
只见他身负巨弓,名曰“落日”,腰间的龙筋箭袋中插满了黑羽箭。苏佑仔细看去,不仅箭尾的羽毛是黑的,连箭身都是通体幽黑。再一看,居然是镔铁所制!
自古以来的箭都讲究箭身轻盈,祁烈的这一袋黑羽镔铁箭却反其道而行之,每一支箭估摸着能抵寻常箭的二十支重。若非祁烈神力,寻常人用怕是未及离弦,就已坠地了。
苏佑正瞠目间,祁烈胯下的大乌云狮已抬起前蹄昂首一声啸,将脊背上的马鬃长长密密地披将下来,甚是雄壮。
祁烈两腿一夹,如风般地踏了出去。苏佑刚刚要拽缰绳,身下的小乌云狮欢快地一声嘶鸣,也紧追上去了。
温和见状,忙招呼护驾的侍从赶紧跟上。可那两匹神驹都如蹄下生了云一般,岂是寻常马匹能追得上的,转眼就只能看到两个小黑点了。
苏佑已许久不曾如此快意地驾马于原野。
万桦帝都的郊外虽然有些开阔的空地,但时不时地总有些耕田、农庄挡在前面将路折了方向,远不及眼前这片无垠无边的山野,东西南北任凭驰骋。
苏佑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眼前的草地经风一掠,如浪般滚腾。忽然,草丛间惊起一个影子,依稀是头觅草的雄鹿。
祁烈拿弓指了指那鹿,示意苏佑出手。
苏佑骑术虽好,箭术却糟糕得很。他本来只是想要骑马,并未想要打猎。不过既然来了,心想那就玩玩也好。
他拔出箭对准鹿臀射去,那惊鹿甚是敏捷,早已三蹦两跳地躲去了一边,没入草丛不见了。
苏佑尴尬一笑,这本非他所长,射不中也是稀疏平常。
祁烈一拽缰绳,止住了马,又指了指草丛,做了个射箭的动作给苏佑看。
这是让我再射一次?可鹿都跑了,要如何射?
苏佑正疑惑间,祁烈已一箭拈来,对着一处草丛就是一箭,只见方才那头惊鹿立刻又蹿了出来。
祁烈口中大喝一声:“快!”
这个字苏佑倒是听得懂的,忙硬着头皮又搭箭上弓。那鹿极是灵敏,正东躲西藏想要再逃跑,忽然一声尖利的声音自空中划过,一支黑羽箭已钉入了鹿的身前。
那鹿见势不妙想要扭头躲开,紧接着又是“咻咻咻”的三声,已是三支箭分别钉在了鹿身后和两侧,四支黑羽箭如同一座牢笼般将鹿困在中央。
苏佑箭术再不精见此情形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对准鹿身一箭射去,那头梅花鹿应声而倒。
这恐怕是苏佑有生以来打到过最大的猎物了,他倒不介意是祁烈出手相帮才射中的,乐呵呵地用伊穆兰语说了句谢谢,便下马去看那头鹿。
他刚走出没几步,忽听脑后祁烈一声暴喝,转头去看时,祁烈手中已搭了两支黑羽镔铁箭在弦上,对着的正是自己。
那一瞬,祁烈眼中的杀意直透过来,苏佑顿时感到一种无比的恐惧。
只听咻咻两声,箭已离弦!
为什么?苏佑心中一凉,涌起的是疑惑和不甘。
但转眼间,两支箭已擦着苏佑的肩旁射去了身后。
草丛中“嗷”的一声叫,竟然是一头野猪轰然倒地。
苏佑惊魂未定,他看了看野猪,方才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祁烈已下了马来,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确定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这关切的神情与方才一瞬间如煞神附体般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时,后方的侍从们才气喘吁吁地赶到,一看地上的野猪和鹿,都纷纷喝彩,七手八脚地拉起猎物往后抬。
抬过苏佑身边时他才看到,那两支黑羽镔铁箭,一支正中脑门,另一支却从口入,直贯整个身体,只有一小撮黑羽还露在口外。
要知道野猪势猛,冲锋起来便是虎豹也不敢正面相抗,就算祁烈手快射中野猪,倘若不是他神力以镔铁箭立时击杀,苏佑仍是免不了要被野猪撞一下,这可就祸福难料了。
祁烈将苏佑扶上马,忍不住说了一句话。
苏佑勉强听懂了只字片语。
“危险……我……前面。你父亲……”
我父亲?
苏佑心中咯噔一下,他正想再问问祁烈自己父亲的事,祁烈却瞧出了他的意思,摆了摆手,又朝身周的那些侍从看了一眼。
苏佑会意,点点头不再问。
姑姑也说过,刃族的话,不可信。祁烈大约是对这些侍从不放心吧。
苏佑指了指远方,又指了指弓。
于是两人就如同两个哑巴一样,比划了好一会儿才说清,倒是这两匹马心意更相通,大乌云狮奔到哪儿,小乌云狮就跟到哪儿。
祁烈带着苏佑绕着山下奔了半圈,又打了两只狍子,一头豹子。这几次苏佑明显熟练了许多。
途中过河时两人忽然看到岸边盘着一条大花蟒,苏佑正踌躇不敢过,祁烈一勒缰绳,只见大乌云狮凌空一跃,蹄铁如锤急蹴而下,,直接将那蟒蛇跺成了两段。
祁烈下马抽出匕首,在蛇身上划了几下,取出蛇胆,又在河水里洗去了血水,一把递向苏佑。
苏佑一惊,暗道莫不是要我生吃这蛇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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