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东西?”
王公公笑着拍了拍手,身后出现了几个小太监,每人手上都捧着个漆盒,足有七八个漆盒,依次放在案上。
“太子妃有所不知,新阳县所在的泾州离帝都甚远,饮食口味也大有不同。太子殿下知道您喜欢收集各种烹食所用的调料,便特地寻了几样泾州当地独有的种类过来,让您试试入膳合否。”
朱芷洁最喜欢琢磨这些,一听是没见过的调料,立刻揭开盒盖一一看来。只见盒中所盛的调料果然有不少都是初见,远远的便能闻到奇异的香味来。
王公公见她脸上喜色,笑道:“殿下还说,调料是为您找来了,可也有一件军国大事,须得您帮忙才好。”
“军国大事?”朱芷洁一怔,“这样的事怎么会要我来帮忙?”
“殿下说,自上任新阳县县令后,发现泾州地处苍梧南地,潮热湿重,百姓的口粮和周边驻军的军粮也易腐坏。尤其是驻军的行军粮食,倘若制成易保存的干粮,行军时固然方便,但滋味就差了一些。所以殿下希望您能帮着想一想,怎样在军粮中加些调料,既添了滋味,又不易腐坏。”
朱芷洁闻言大喜,“此事我倒愿意一试,我碧海国也是地处南地,为解暑气,常以冷食入膳,比热食更不易馊腐。我且试一试这些香料的食性,若能将行军粮制成可冷食的可口之物,那便能省去生火堆灶的繁琐了。”
王公公眼前一亮,赞道:“太子找您真是找对人了啊。俗话说兵贵神速,若能省下生火堆灶的功夫,那对行军打仗必是大有裨益。”
朱芷洁凝神想了一会儿,又道:“我碧海国暑气甚重,寻常饮食中还会以药入膳,添些解暑之物,回头我也一并想想,怎的让将士们吃得欢喜,还能裨胃健体。”
王公公见她言语间已是想得入神,一会儿伸手拿起香料来闻一闻,一会儿又掰开几颗细嚼,很是专心。于是便默默地守在一旁,不去扰她。
自己在碧海国时就瞧得这位公主殿下性情温良,贤淑至极,那时成天心里惦着若能与太子结秦晋之好便是幸事。哪想不过一年便如愿以偿,真是老天成人之美,烧了高香了。
老奴虽然年岁已高,余生只要能守着二位殿下平平安安,他日再添上一位小殿下,那此生再无奢求了。
王公公侧身眯眼瞧着朱芷洁忙碌的背影,心里暗自盘算着日后,真是越瞧越是欢喜。
又过了一会儿,朱芷洁不仅不罢手,还索性命人将其他调料香草都取来,又摆上研钵、案板、菜刀,随时切磨取用,昭华殿的正殿竟变成厨房一般。直瞧得边上宫女暗笑,被王公公瞪了一眼方复了恭敬。
足足忙了小半日,太子李重延回到宫中,一入殿便发现锅碗瓢盆摆满案上,殿内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将炉中的熏香都压了下去,不由大笑起来。
“我父皇自号茶痴,没想到我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公主,竟是个厨痴,你和我父皇真是一般的性情啊。”
朱芷洁见他入殿来,脸上一喜,朝他招手道:
“快来,你取来的八样香料,我已经想出了三样的妙用。这三样都是气味浓郁,浸味入骨的好香料。我想回头先用来炖一炖獐子肉制成肉干试试,若连獐子肉这般老柴之物都能入味,别的肉就更不在话下了。你再看这个,这一味香料形似冰片……”
朱芷洁正说得兴起,忽然见太子满目春风地紧盯着她,似是对她说的全然不觉,不觉忸怩起来,“你……你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太子依然是目不转睛,只是抬手一挥,高声道:“你们都下去。”
殿上的宫人们立时又退了个干净。
“王公公,你也下去。”
王公公一呆,满脸堆笑地应了一声:“是”
哎,这年轻人,就爱心血来潮。
朱芷洁看着众人都下去了,才羞笑道:“做什么?你个新阳县县令又想要以下犯上了?”
李重延不答话,从身后取出一个长长的漆盒。
“这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李重延一脸坏笑。
朱芷洁打开漆盒一瞧,惊呼道:
“这么多?你哪里来的?”
只见盒中放着的是捆好的一整束的多子多福草,每一株上结的红果子都绵绵密密,饱满透亮,显然是精心栽培的良种。
“我哪儿来的,我还想问你那株多子多福草是哪儿来的呢。”李重延脸上坏笑不改,又添了几分兴奋。
朱芷洁支吾道:“我?我不过是花园中偶然拾得的。”
“是未央宫吧?”李重延不等朱芷洁回答,便笑道:“姨祖母猜得果然不错,她说你八成又是在未央宫遇到了你们碧海古籍上记载的草药,想要问一问这药效,所以让我带过去。”
朱芷洁一惊,问道:“你说了是我要问的?”
李重延大笑起来:“哪里还须要我说的,姨祖母一见此草便猜到了。”
“她如何能猜到?”
“她说,此草名唤多子多福草,是他们阴牟国以前常有的一种草药,有了此草……”李重延说到此处,压低嗓门说:“便可催得妇人得孕,收效甚好。你方问过她冷心莲的事,她自然是能猜到你要问的。只是我没想到……你心里原来是比我还要急,难怪你不让我说是你要问,这样的事倒确实是难以启齿的。”
李重延说得挤眉弄眼,倒把朱芷洁给逗得哭笑不得。
原来这真的是一株寻常的草药……难道我错怪她了?
朱芷洁仍是有些不放心,又问:
“那姨祖母可说起此草有什么别的功效不?”
李重延摇摇头道:“倒没有,姨祖母说了,此草将果实碾碎敷在肚脐处,每三日一次,大约半年即见功效。不过……”
朱芷洁心中一紧:“不过什么?”
“不过姨祖母说你们碧海的那本古籍中记载的草药虽全,用法却颇有偏颇,捣烂敷于肚脐处那大多是年岁较大的妇人求子不能才用的方子。姨祖母说你芳华正好,是用不上这样重的方子的。若真是想要早些怀上,只需采新鲜的多子多福草捆成束置于瓶中,放在殿内,这功效就足矣了。这不,她亲手选了些好的束了起来交给我的。”
李重延说着,从盒中取出那束草来瞧了瞧,又坏笑道:“哎,没想到公主这般心急,不过,我喜欢得很。”
朱芷洁被他这番调侃,已是羞得红透了脖子根,佯怒嗔道:“你再取笑,我就去告诉父皇去了。”
“好啊好啊,这样的良方,让父皇知晓了他也一定很高兴。”李重延清了清嗓子,学着温帝的样子,指了指殿外道:“朕瞧着茶园边上还有一片空地,不如都种了这多子多福草去,好让太子妃常常取用,早添皇孙,那可真是江山安泰……”言未毕,李重延忽然觉得口中被塞了一口粉末,不由呛了起来。
“咳咳咳……你给我嘴里塞的是什么?”
朱芷洁没好气地答道:“花椒、山椒、辣椒,祝县令大人口中骄阳似火,寿比南山!”
嘴上说着,心中却想道,原来这多子多福草真的是催孕之效。之前见璟太后那般劝我,望我早怀龙裔,如今看来,就算是皇祖母想要早早抱上曾皇孙,可也太忒心急了些。
她转眼见李重延咳得厉害,心软起来,伸手递了杯茶过去,李重延忙就着手里饮了一口,方平缓了些。
“好啦,我不取笑你了。其实这一路上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我只道只有我是这样想,不想你与我一般的心思,你怎不早说呢?”
朱芷洁听他这样说,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起,半晌方道:“这样的事,你让我如何说?”
“也是……哈哈,是我问得蠢了。不管怎样,姨祖母都送来了,咱们就把它给插上。如何?姨祖母说了,每隔几日就会差人送新鲜的来。”
“那……那就置于内殿,不许人瞧见。”
“自然自然。”李重延满口应承,心下已是喜不自胜。
朱芷洁依在他怀中,幽幽叹道:“只是你我如今聚少离多,真是心苦难言……我知道我本不该说这些来碍了你的心志,可你不在身边,我终日无趣,真与之前的清涟宫一般无二了。”
李重延忽然明白为何她如此不喜清涟宫了,顿时心生怜惜,劝慰道:“你放心,我昨日已与父皇说了此事,说你一人在宫中辛苦。父皇想到龙裔一事也是犹豫,说我夫妻二人新婚确实不易分别太久。他答应我下个月满后即可回京,调任京中礼部,先任个主簿。”
“此话当真?”朱芷洁眼中大放异彩。丈夫能调任回京,那便比什么都好。
“怎么不真?父皇想要皇孙的心思可不比你轻呢。”李重延刚又要调笑,想起方才的事,忙改口道:“如此一来,我只要下了朝,便可与你在一起了。”
朱芷洁已是喜得红霞满面,也不在意他的调侃,她定了定神道:“礼部,那应是叶知秋所辖,好得很啊,我瞧他很是个稳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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