珲英暂时离了主舰,率领着鹰族开始准备投射落晶粉,鹰族的战战船渐渐与伊穆兰大军分离开来因为他们必须比其他战船更靠近敌人才能将落晶粉尽可能地投射得更远。
祁烈见珲英离去,也一拱手道:“既然有没有我在这里,鲲头舰都冲上来了,就不必我继续装样子诱敌了吧?我血族不擅水战,也不擅驾船,还须得我亲自回阵中统率。”
祁烈说的是正理,骑着马的血族其实在瀚江上除了能一壮声威别无是处。说得难听点,他能让那些战船紧紧跟着大军而不是七零八落地被江水卷歪了方向就很不错了。
温兰点了点头,示意了默许之意。
鲲头舰的炮火还在继续,而且左一炮右一炮片刻也不停息,就算没打着,也把伊穆兰人轰得心惊胆战。
伊穆兰的军势多过碧海两倍不止是没有错,可架不住鲲头舰的射程太远火力太猛,眼下纯粹只有挨打逃跑的份儿。
再等一会儿,只要再等那么一会儿!
温兰不得不忍气吞声,他现在将所有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那落晶粉上。
只要再给我温兰一刻之寒,必换得冰冻三尺。
温和站在一旁同样十分焦虑,但他的焦虑与兄长截然不同。
他不太观大局,那个是兄长的强项。他是个察细微的人,这才是他所长。
但有时他很难说服兄长也是事实,这使他常常不得不放弃了上上策而选择下下策来换取兄长的妥协。
“兄长……虽然我没有什么更好的计策,但有些事,我希望兄长能多留一条后路。譬如……”温和指了指自己的脸。
温兰没有说话,他沉思了一会儿,不得已应了一声:“好吧。”
此时的瀚江之上,波涛起伏,北风呼啸,整片天空都已被染成了阴灰色。
苏晓尘站在船头倾耳细听,鲲头舰的整个甲板上站满了人,却鸦雀无声,包括碧海明皇朱芷潋在内,无一人敢说话。
好一会儿,苏晓尘的表情忽然有了些变化。
“来了!”
众人紧张的神色顿时松泛了不少,纷纷吁了一口气。
朱芷潋问道:“大苏,你听清楚了?”
“不会错,这样多的鹰啸声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定是鹰族将所有的鹰都放出来了。看来温兰已经咬饵上钩,咱们继续第二步!所有人,都暂时披上斗笠或毛布,遮住身子,免得被洒落的落晶粉伤了肌肤。”
柳明嫣闻言打了个手势,除了舰首炮的炮手立刻披上早已备下的斗笠,其余人纷纷躲入船舱内。
朱芷潋好奇道:“大苏,这落晶粉的功效果然那么厉害?”
“这东西的功效我亲眼见过,能把整片沼泽冻住,非同小可。 瀚江虽然宽广,但若是鹰族以神箭手和雄鹰前后同时投射,要冻结鲲头舰周边的水域最多用不了半个时辰。”
朱芷潋想起当初太液城中温兰化名杨怀仁时,曾三天两头掏出些稀奇玩意儿诱使她靠近,确实是有不少奇思妙想的物件。单以才能论,温兰于炼金术上的造诣无异与鲁秋生于格致术上的造诣,都堪称一代名匠。
柳明嫣在一旁劝道:“陛下,落晶粉很快就要洒下来了,不如请先下船舱暂避?”
朱芷潋摆摆手道:“不必,我和大苏在一起便好。”
柳明嫣见她神色坚决,叹了口气,只得吩咐左右道:“去,在陛下和苏学士的前方支个布篷,挡住落晶粉。”
苏晓尘本想跟着劝朱芷潋暂避,然而目光相触的瞬间已然明白她不会改变心意,索性指着布篷笑道:“这倒让我想起当初与你游太液湖时你那只银边小船上的墨兰帐,也是这般遮风挡雨。”
“真不知何时才能与你再泛舟湖上……”
“只要你愿意,日后咱们可以游个够。”
苏晓尘话音未落,前方兵士喊了起来:“敌船出现了!”
苏晓尘看了一会儿,点头道:“不会错,船头挂的是鹰族的徽记,姑姑的船到了。”
与此同时,空中鹰啸声大作,数不清的雄鹰从掠过云端。很快,落晶粉犹如细雪一般纷纷洒落,一时间空气犹如被凝结了一般,凭空生出许多寒意。
朱芷潋几乎眼看着鲲头舰周边的江面上开始渐渐凝结,湍急的江水也开始变缓,犹如江水中被勾了芡一样一点点凝滞起来。
“这落晶粉果然神奇!”
苏晓尘顾不得惊讶,转身对柳明嫣说道:“柳总督,请将鲲头舰的船速放缓,火炮的射程拉近,以免误伤了鹰族的船。注意不要放得太缓,以免露了破绽。”
柳明嫣因事先得了朱芷潋的命,一切调度皆听苏晓尘,起初有些不服。但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她确实发现这个慕云氏的高徒诡计百出,很有些四两拨千斤的本事。
鲲头舰渐行渐缓,鹰族的箭矢带着一包包的落晶粉在空中爆开,精准地洒落在鲲头舰的前方。很快,前方的水域和两侧及后方的水域一样,也开始渐渐冻结。
温兰站在甲板上远远眺望,果然看见鲲头舰追赶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是被冻在了原地,几乎不能再动。
温兰喜出望外,拍掌大笑道:“天无绝人之路,落晶粉果然有用……温和你快看,他们已经动不了了。眼下正是反攻的好时机,还等什么?赶紧把所有的大小蛇形舰全部放出去,大蛇形舰去撞沉霍青林的船,小蛇形舰趁势炸掉鲲头舰!他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死都由不得自己了!”
温和迟疑道:“全部?要不要留个几艘……”
“不要留,一艘都不要留!”
这时,兵士匆忙来报:“禀告大巫神,血族的四艘虎头舰已返回滨州码头上了陆。”
“什么?”温和不解道:“血族返回岸上了?”
“是,据血族兵士来传,说不习水上颠簸呕吐不止的兵士太多,已过了半数,血焰王自己也站不稳,生怕被敌人看见了堕了士气,于是就先上岸了。”
温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随他们去,既然不需要诱敌,让他们在水上呆着也是无用。”
温和越发狐疑起来:“兄长,珲英和祁烈都已经各奔东西,如今留在这里的只有咱们刃族的两万人,倘若有什么不测……”
温兰被这么一说,猛然惊醒。先前此二人一直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所以并不担心,而眼下则都各自带着自己的族人离了伊穆兰船阵,虽说都有正当的缘由,但的确让人有种不安。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大好战机便放过了吧?”
“兄长,蛇形舰可以放出去,但咱们须得更换船只,王舰过于显眼,必是众矢之的,若有不测,必然首先遭难。正所谓狡兔三窟,兄长换了舰船,弟弟我才能放心啊!”
“然而将士们得知我换了王舰,难道不会军心溃散么?”
温和笑了笑:“所以我方才才让兄长……”
温兰无奈,点了点头。两兄弟伸手入怀同时掏出一个小包,又从包里面各自取出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
不过片刻,俩人犹如变戏法一般互换了面容,温兰将自己的那根黑曜手杖递了过去,说道:“温和,你自己要小心。”
“兄长……弟弟还想叮嘱一句。”
“你说。”
温和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开口道:“兄长,无论胜败,留得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切不可逞一时之血气。”
温兰哑然失笑:“我明明活得比你久,反倒被你说得好像不如个愣头青一般。放心,我虽换了舰船,但不会离你太远。有什么变化我自会使人递消息于你。”说罢,急匆匆地下船去了。
温和见兄长离去,多少放心了些。
只见远处的鲲头舰已彻底被冻在了原地,火炮落下的地方也越来越近。
温和见天上的鹰群已慢慢开始回撤向北飞去,知道落晶粉已投射得差不多了。但珲英的神射手们显然还没有停手,漫天的箭矢依然如蝗虫般地袭向远方。
这个珲英……倒是谨慎。也是,偌大的鲲头舰,多投些落晶粉才能冻得结实!
“敌船已停,咱们暂且不用后退了,让所有的蛇形舰都在附近待命,仔细看远处,一旦鹰族的船往回退了,就把蛇形舰都放出去!”
温和的声音、身形和神态与温兰本就差不多,两人互相易容之后,几乎没什么人察觉船上的统帅已换了人,而鲲头舰不再前进也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仅是鲲头舰,连两侧的霍青林的船队也似乎渐渐被波及而在挺在了原地。
温和眯眼拿手粗粗地丈量了一下。
这一段瀚江的水域和千凫沼相比要小得多,如果珲英将剩余的落晶粉一口气全部投出去,应该会比上一次冻得更结实。
很快,又过了半个时辰,温和依稀看到天上的箭幕有些稀薄起来,鹰族的战船也开始渐渐回撤。
是时候了……
“将士们,鹰族已经铺好了路,接下来就看咱们刃族的手段了。胜负在此一举,只要炸沉鲲头舰,伊穆兰必然一统天下!蛇形舰,出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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