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叶知秋佯装不知道:“原来这两位大人也是一腔热诚,颇是忠义之人呐。”
“其实他们这样说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我不曾点明殿下想杀的是李公公。后来我就问,假如是圣上近侍的宦官呢?”
“嗯,那二位怎么说?”
“他们居然说,此事确实有凶险,不如将此差事交与他二人去办,若办好了就说是授我之意,若办砸了绝口不提是我告诉他们的!”
“哦,想不到这两位副统领与曹大人之间的情谊如此深厚,果然是敢作敢当,又肯维护曹大人,那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老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叶大人你这就是为人太忠厚,不知道那些坏家伙心里的花花肠子了!之前我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没把我营里的那些事儿跟叶大人说。那两个副统领啊,啧啧啧……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知秋茫然道:“是么?我是文官,对你们武官的事儿都是道听途说难免有些偏颇,自然不如曹大人知根知底,莫不是我看走了眼?”
“不不不,我不是说叶大人看人不准,我只是说叶大人心肠太好,不爱把人往坏处想。其实啊,这两个统领本来和我同为副职时就很有些瞧不上我,大约觉得我是个乡巴佬,没什么家世,和他们那种世代为将的门第不一样。其实我曹氏也是几世的武人啊,想我老曹家……”
叶知秋一听他又开始扯祖宗背先帝过河的事儿,压根儿就不耐烦听,急忙开口打断了他:“不会吧……可是当日在含元殿上,这两位副统领不是还异口同声地愿意举荐曹大人为代统领么?”
“哼,他们那是识时务,后来圣上不也说了嘛,从圣上到病故的韩统领,心里想的接替人选都是我曹某人,他们赞不赞成,我不还都是统领嘛。”
叶知秋暗骂了一句,厚颜无耻,依然微笑道:“这倒是真的,圣上钦点岂能有错?那这二人怎么又生出花花肠子了呢?”
“我太知道他们了!他们就是觉得这是个依附太子的好机会,心想最好把我给扒拉到一边儿去,所以才口是心非说什么办砸了就不提我。叶大人你可能不信,按这俩人的尿性,办好了准偷偷向太子邀功了去,办砸了就一定会推我头上!我要是上了他们的当!我就是脑袋被驴踢了的蠢蛋!”
叶知秋强忍住笑没说话,老曹意犹未尽继续说道:“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老曹就算不聪明,但还有叶大人暗中相助呢,怎么可能办砸了呢?是不是?”
说着,换了笑脸陪向叶知秋道:“叶大人待我推心置腹,我岂能不知?何况叶大人昨夜还与我提了孩子们的事,咱们之间这样深厚的交情那两个龟孙子能知道个鬼?我想过了,等这桩差事一办好,咱们就请殿下过来喝酒!呃……这次不去我家,去叶大人府上!叶大人做东,又比我会说话,咱们得让太子觉得将来咱们这种大大的忠臣才是可靠的不二……呃,不三……不四人选。”老曹盘算着这将来忠臣的名字里除了叶知秋和自己还要加上儿子,所以改口成不四,结果说得快了,变成了不三不四。
叶知秋依然微笑不改,点头称赞道:“我做个东当然没什么,不过这一次行事大多都是曹大人的功劳。你看,用的是曹大人的兵,定的是曹大人的主意,日后太子论赏,我怎敢居功自傲?只是眼下说这些还有些为时过早。有些事我方才想了想,曹大人还须得有些主意才是。”
曹飞虎正愁去了海定庄不知道该怎么办,听此话忙问道:“叶大人赐教。”
“既然是围了庄子,总得有些由头,这由头曹大人可想好了?”
曹飞虎苦着脸将手一摊,表示没有。
就这猪脑子还不二人选?叶知秋肚中暗骂一句。
“呵呵呵,曹大人不必焦虑,我有个办法。昔日前朝有一大臣名唤善宝,此人是朝中第一宠臣,因受皇帝庇护,常常不把储君放在眼里。后来新帝即位想要平旧日里受的怨气,便寻了个由头,取了他性命,不过他品阶甚高,冠冕堂皇的话还是要昭告天下的。那新帝列的罪状里有一条我记得是‘僭奢逾制,不知是何肺肠’……”
老曹听不懂这些话,问道:“这……是何意思?”
叶知秋叹了口气道:“简单地说,就是新帝说这善宝的家里有好多珍珠和宝石,比大内库房里的还要大还要好,这是僭越的居心,当斩!”
老曹恍然大悟,想了一会儿又问:“我明白叶大人的意思了,可若是等下围了海定庄,搜出来的珍珠和宝石都比宫里的小,又该当如何呢?”
叶知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同样的话要是说给陈麒郑崙听,怕是早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偏生面前的这榆木疙瘩连敲都敲不出个声来。
也罢,得耐心一点,当初不就是因为他蠢才决定要用他的么。
“曹大人,待会儿咱们围了庄子,也不用搜,先把人给关里面别走了风声。你去寻个口齿伶俐的兵士来,我教他说几句话,让他去宫里给太子殿下报个信,就说有人暗中举报说这李公公私藏了僭越之物,海定庄已经被围了,请殿下定夺。”
老曹一脸茫然:“然后呢?”
“殿下若没有杀李公公的意思,当然不会怎样,相反可能还会赶过来把你给……”
“……骂一通?”
“对!然后这事儿就算完了。”
“那要是有杀李公公的意思呢?”
“那殿下听了僭越之物这四个字,自然就会明白意思,一定会顺势把宫里御用之物悄悄取个几样出来交给那兵士带回来,然后曹大人再一搜宅子……”
“哦……原来是这样!”老曹如梦初醒,“果然是好计!可是……这样栽……呃,我是说这样的办法若日后被圣上知道了,会不会拿我开刀?”
“放心,有御用之物做物证,再找个所谓的举报之人做人证,这事就齐全了。圣上就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这御用之物没有太子的假手曹大人定然拿不到,所以也不会深究下去。”
说是放心,老曹还是不放心,又问:“那要跟太子殿下讨要多大的珍珠才好呢?”
叶知秋被问得简直要烦躁起来,这当口关心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把宫里最大的拿来!不就一定是僭越了嘛!”
“哦哦哦,听叶大人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老曹终于放下心来。
叶知秋被说得额头都出了汗,肚中暗骂:一席话你胜读十年书,只怕我要折十年寿!
黎明的帝都,大街上人迹全无,风雪连天的寒意把出门卖早点的商贩都驱了个干干净净。
曹飞虎带着龙鳞军的五百人往帝都西侧的海定庄赶来。五百人并不多,不过要围住一座宅院那是绰绰有余了。
说起来这还是自己上任后第一次动用营中的兵力,居然就是用在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上,老曹心里还真有些膈应。
我堂堂龙鳞军带了五百人,就为去杀个半死不死的老太监?
可是这种事要是自己不做,那两个副统领可抢着要做呢。
要知道这世上永远不缺人干事儿,缺的只是会干事儿的人。
老曹本来还想再多问几句到了海定庄该怎么办,叶知秋已是靠在一边闭目养神。老曹思忖着毕竟那么一大早就把人给叫起来,也不好意思,只能识趣地不去扰他,殊不知叶知秋是被他的蠢笨给弄得烦躁懒得理,一味装睡罢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海定庄前。
这片地方上多得是大门大院,清一色都是宫里的太监们购下的房田。由于多在宫里当差,所以宅子虽多,几乎没什么人住,都只是闲置。
很快,龙鳞军就将其中的一座气派大宅围了起来。
这正是温帝御前李公公的府邸。
叶知秋坐在车上,悄悄掀起窗帘一看,
只见那府邸周围已经列了十来个侍卫,看服色都是宫内的禁卫,应是受了临时调拨,不用说也能猜到这必是太子李重延的主意,当下心定了几分。
“曹大人请看,那些禁卫本该守卫皇宫,却出了宫来守一个太监,可不是奇怪?”
老曹一看,果然如此,点头道:“这么看来……太子殿下还真有此意?”
“有没有此意,下车一问便知。”
“如何问?”
叶知秋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不一会儿,老曹下了车,重新骑上高头大马,带着兵士奔到那大宅门口。
禁卫们虽然品级高于龙鳞军的兵士,但见人多势众,且有一统领服色的人带头,不由吃了一惊,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龙鳞军统领曹飞虎在此!奉命围捕要犯,你等可速速退去!”
禁卫们一听是龙鳞军,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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