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静默无声,君若水和苏子佩各自看着窗外。若水偷偷瞄了苏子佩几眼,只见他面沉如水,眉目间似有隐隐的期盼,薄薄的哀色。大约行驶了近半个时辰的样子,马车停了下来。苏子佩转过头,无言的看了看她。她倒也明白,自己掀开帘子,先跳下马车,然后回身伸手,扶着苏子佩优雅的下了车。
看了看沈园的朱漆大门,隐约听见里面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苏子佩脸上奇异的流露出茫然、期待、向往、犹豫种种复杂的神色,怔忡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般向里走去。若水和青峰也随即跟上。虽然觉得有些怪,但若水还是沉默的紧随着苏子佩身后。一个小厮迎了上来:“苏公子,这边请。”语气热络恭敬,面色谄媚讨好,但那眼神却隐隐带着轻视。苏子佩嘴角冷冷勾起,随着小厮的指引,缓缓走入沈园深处。
夜色中的沈园,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各个路口以及小径上都挂着精美绝伦的宫灯,把这诺大的园子照得如同白昼。穿过花园怪石,水榭楼阁,远远的听见高谈阔论的人声以及嬉笑声。近了,君若水才看见诗会设在明雪湖边,月色融融,芙蕖绽开,蛙声此起彼伏,整个一荷塘月色实景啊。人已到了不少,见苏子佩一行前来,座中女子或嗤或笑。君若水笑了,那些眼神,不屑中分明带着嫉妒,还有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扭曲。呵呵,想苏子佩家大业大,精明能干,一个男人家把自家商行经营得风生水起,这份能耐很多女子都自愧不如。何况,他绝对可以排入临江城美人榜的前三名。所以,除了嫉妒,除了对男子抛头露面离经叛道行为的鄙视不屑,自然还有作为女人见了美男的情/色思想。看来,倒是她这个异世的人捡了个大便宜了。
“苏公子,这边坐。”小厮指引着苏子佩坐在下座,自顾离开。走时还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一直跟在苏子佩身后的君若水一眼。君若水不觉好笑,她这算是无妄之灾了吧?
在苏子佩身旁的座位上坐下,她举目四望,看来这个什么诗会还真是热闹,居然有这么多人捧场。大多是年轻女子,意气风发,颇有些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豪情。年纪大些的则带着家眷,估计也是给自家儿子在这里找个好归宿的。据青文所说,游园诗会是临江城一年一度的盛会,由沈老组织主办。沈老是三朝元老,如今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她当年乃探花出身,文采风流,名动一时,一生喜与文人雅士结交。但她也自恃身份,所邀请的与会人士不是达官显贵,便是商贾富豪,皆是临江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除了附庸风雅,便是变相相亲了。
苏子佩一个生意人,会对那些酸溜溜的诗感兴趣?君若水不禁转头看了看苏子佩,只见他正双眼发直的看着上座众星捧月的一个女子,眼中是隐忍的痛楚和……绝望。君若水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拨一拨的人过去跟那女子套近乎,又把自家儿子介绍过去。那女子剑眉凤目,俏鼻薄唇,眉目间英气勃发,狭长的凤眼却又在顾盼之间有着说不出的风情,身材颀长,穿一件淡金色滚金边的束腰长袍,端的是曲线玲珑,说不出的风流袅娜。头上用一顶紫金冠束发,长发如墨,周身贵气,隐隐透着皇家风范。估计是大有来头。
只一瞬,君若水便明白了,苏子佩爱着这个女子,他之前种种复杂的神色,不过是近君情怯啊。
可惜,貌似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哪。君若水心中微叹。
“既然各位都到齐了,咱们的诗会也就开始吧。”一个约六七十岁满头银丝面染风霜的富态女人走到正中,中气十足的说,“今日沈某做东,各位好酒喝个尽兴,好诗也要尽情。今日到场的都是临江城的青年才俊,个个文采不凡,就以这荷花开题吧。老身既是作东,且年岁已高,便不参与,做个评判吧。王爷你看如何?”
“沈老所言极是,就以荷花开题吧。”
君若水一怔,原来,那个女子居然是位高权重的王爷。临江城为当朝三王爷龙皓云的封地都城,显而易见,她必然就是那三王爷龙皓云无疑。
一时间,座中安静异常,皆是在思索。然后纷纷举笔挥毫,空气中墨香氤氲。君若水仔细闻了闻,该是上等的好墨吧。
“不如我来抛砖引玉吧。”龙皓云笑意盈盈的谦辞。
众人皆说:“哪里,王爷过谦了。王爷文采风流举世皆知,我等洗耳恭听。”
龙皓云面带笑容,睥睨众人,缓缓道:“涉江采芙蓉,白云空悠悠。皓腕凝双雪,人比花颜娇。桂棹濯清涟,月上小银钩。”
话音刚落,一片叫好声。一直偎依在王爷身边的一个美貌男子马上献了一杯酒,王爷接过一饮而尽,然后当众亲昵的捏了捏他的粉嫩的脸颊。君若水默不作声,抿了口清茶,茶中带着新鲜荷叶的清香。也许中国古代有太多诗词名家,留下了太多绝世诗篇,这些所谓才女们的靡靡之音便不足入耳了吧。身边,苏子佩亦默不作声,脸色微微发白。好像自从傍晚在马车上见了他,就没见他脸色好过。
一位华服女子起身将写好的诗文递上前去,交与沈老。只听沈老朗声吟咏:“红花映碧水,水上叶田田。闲荡木兰舟,信流花深处。翠袖抚红粉,日暮倚栏杆。”
敢情这荷花在金碧朝与相思关联甚笃啊。君若水试着小啜了一口清酒。这酒香清冽,入口回香,连不善品酒的她都觉着是好酒,不觉就多饮了几杯。一边的苏子佩也阴沉着脸,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青峰那欺软怕硬的软骨头,用担忧的神色看着他家少爷,不敢劝阻,于是便使劲瞪她。瞧着她好欺负不是?君若水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兀自饮酒。
话说那些自诩文人骚客的女人们,逐个献诗互相吹捧一番之后,终于有人看向苏子佩这里。“哟,苏公子今天没赋诗啊?怎么,德高望重的沈老太君举办的游园诗会也不配你作诗?”一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的女子起身对着苏子佩说。
苏子佩脸色阴沉,眼神有些空洞,明显的不在状态。只怕是他再才华横溢,一颗心也只在见龙皓云后就失魂落魄起来,三魂七魄都飞了,哪还能作得出诗来。
已经有人在讪笑起来。“苏公子或许斗武可以,斗诗那就……哈哈哈……”
“在外抛头露面惯了,不如出来唱个曲儿,也就算是赋诗一首了。”有人轻佻的说。
“不是还有苏夫人吗?苏夫人怎么也识文断字吧?”
“是啊,苏公子不行,就由苏夫人代劳啊!”
……
众人奚落调笑,苏子佩只不理,看着正中那个光彩夺目的人,以及她身边粘腻着的美男。青峰咬着嘴唇,又急又怒,却不敢言,一双手使劲绞着衣角,秀眉皱到一起,似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君若水看了看浑身微微有些颤抖的苏子佩,叹了口气,情不自禁的伸手覆上他,他的手不够柔软,有常年握笔磨出的茧子,而这双手此时冰冷颤抖。君若水手中的温暖传递到他的手上,他一怔,却眷念着那温暖没有抽出来,只回头茫然的看了看她。君若水心中微微抽痛,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的情伤,一时间有些感同身受。唉,这个傻孩子啊。她握起他的手,紧了紧,对他安慰的一笑,然后起身朗声说:“内子今日身体不适,就由若水代劳吧。若水才疏学浅,文采不及内子百分之一,今日不过是应景,怕拂了大家的意,斗胆作一首。作得不好,也请各位包涵。”
“这就是苏公子娶的妻主啊,人倒是长得挺俊俏的,就是怎么会甘心入赘苏家?”某女摇头,痛心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不就是一小白脸吗?”不屑状。
“听说是君家不受待见的庶出的女儿,个性又软弱无能,君家家主很不喜欢她。所以才收了苏家两千两金的彩礼,让她入赘。”很有狗仔的潜质。
“苏家家主倒是物尽其用啊。不过看这个君若水,似乎很甘愿躲在男人背后吃软饭呢!”
……
怎么女子到了这个女尊的社会里,还是一样的八卦呢?君若水很无力的想。
“苏夫人谦虚了,请吟诗吧。”沈老太君目光如炬,缓缓开了口。
顿时四周静了声,全看着君若水,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期待着她出丑。
君若水抿了口清茶润了下嗓子,轻咳一声,大声吟出:“毕竟沈园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沈园倚明雪湖畔而建,今晚看到的这密密实实的荷花,其实是明雪湖上所盛开的红莲,所以此刻君若水如是说来一点也不为过。
所有幸灾乐祸的脸都瞬间凝固,然后变成了诧异和惊奇,还是龙皓云首先拍手道:“苏夫人好才情。”
沈老太君也点点头:“苏夫人从别处落笔,不落俗套,确实才情过人。”
“过奖了过奖了。哪里比得过各位的佳作,献拙了。”君若水合手作揖,心里倒有些懊悔。她不是一向希望平淡度日,不惹尘埃是非吗?她不是一直懒散终日,最怕麻烦上身的吗?为什么见了苏子佩苍白心伤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疼,忍不住为他出头呢?枪打出头鸟,她强出头为了哪般啊?
苏子佩的目光终于聚拢,空洞的眼神也有了焦距,而这聚焦凝结的焦点,就是她。第一次,她发现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天上的星子般闪闪发亮。看着他这样幽深清澈星光闪耀的眼神,君若水又觉得惹再多是非也值得了。这是不是有点像古代昏君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心情了?
——
各位亲,表拍我,我真的不会写诗啊,所以左拼右凑弄了两首不像诗的东西,还要写人拍手称好,偶蒙面顶着锅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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