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无畏地接受大阏氏的直视,反问道:“你现在已经看到,可还满意?”
“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大阏氏愤怒地说道:“王庭有很多汉人女子,她们中的大部分都柔弱又喜欢哭泣,即便是汉人的和亲公主也总是多愁善感,成天站在高处看着长安方向流眼泪。”
“你希望我是个既柔弱又喜欢哭泣的女人?”
李令月反问大阏氏。
大阏氏道:“如果你是个柔弱的汉人女子,我会高兴,可惜你不是,我因此非常遗憾。”
“你是匈奴人,你认为这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但我是汉人,我为我的不柔弱感到高兴。”
李令月针锋相对。
大阏氏转头,注意到缠在枯枝上的锦缎做成的花朵,顿时流露出羡慕:“你们汉人生活的地方可是真好啊,有丝绸有甜水有粮食还有茶叶,我们匈奴却……”
“如果匈奴愿意融入大汉,也可以拥有汉人才能拥有的东西。”
李令月笑容淡定中带着几分期待。
大阏氏自然不可能答应这么可怕的要求,她笑了笑,说:“或许你是对的,但我作为匈奴的大阏氏绝对不会接受这个建议。”
“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
李令月表示理解。
随后,两人坐下吃茶,李令月向她传授烤茶、煎茶的技巧。
大阏氏虽然不喜欢李令月表现出的完全不同于她印象中的柔弱汉家女的强势,却对茶茗,尝过李令月让宫人准备的糕点后,更是由衷的喜欢。
“难怪汉家女子的皮肤都这么细腻,身上还总是散发着香甜的味道,原来你们连吃的东西都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大阏氏如果喜欢,可以让大单于将这类糕饼制作时所需原料也加入互市交易名单。”
李令月暗暗引导大阏氏。
大阏氏虽然信心坚定,可她也是个有正常口腹欲望的人,何况这些东西甜美馥郁,全部加入互市交易名单后会让匈奴人的生活饮食得到改善。
想到这里,大阏氏点头道:“我回去以后会认真考虑。”
“请务必尽快得出考虑结果。”
李令月催促大阏氏。
“自然。”
大阏氏答应得很干脆,但是她的眼神中明显闪烁着另外一些东西。
李令月于是主动把话挑明:“大阏氏找我只是为了茶饼和看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被你看出来了。”
大阏氏反问李令月:“你这么聪明能干,应该早就想过将来。”
“将来?”
“你是汉帝国自建立以来拥有最多封地和权柄的公主,你的丈夫是汉帝国最有权势的列侯之一,你们的孩子才出生就得到凌驾于几乎所有臣子之上的特殊恩赐,以你的聪明当真不觉得这么耀眼丰厚的赏赐背后蕴藏着可怕危机?”
大阏氏引诱李令月:“我知道你会说汉帝国太子是你的同胞兄弟,同时还是你丈夫的表弟,他与你们一家是至亲关系,但就像我们匈奴的大单于传承总是伴随着流血,在你们汉帝国也时常发生亲兄弟为了权力互相残杀的事情,例如你的父皇就曾好几次用小错处死他的表兄弟堂兄弟。”
“——大阏氏说这些话是关心我还是想挑拨我和我的皇兄?”
李令月不客气地打断大阏氏,嘲讽道:“我听说大阏氏的长子前些日子因为意外提前回到你们的天神身边,如今大单于最喜欢的是另一位阏氏所生的幼子。大阏氏,你也应该为自己的孩子们的将来做一番考虑了。”
“我是大阏氏,我不用担心——”
“於单。”
李令月吐出一个匈奴名字。
他本是军臣单于钦定的继承人,却在军臣单于死后因为不敌叔父伊稚邪被迫带着下属离开匈奴王庭,投奔汉帝国才数年就离奇病逝。
“大阏氏不怕未来,但你的孩子们不得不担心未来,尤其现在大单于来朔方城和父皇签订了合约。”
话到这里,暗示已经很清楚,乌稚单于签下的这份合约将来必定导致匈奴内乱甚至分裂,而大阏氏作为乌稚单于的妻子必然不能置身事外。
何况,匈奴帝国几乎每次单于交替都会伴随发生残酷的继承人战争。
“大阏氏若担心前途不明,不妨让你的孩子们主动投奔汉帝国。”李令月道,“或者让汉帝国来到你的孩子们身边。”
“——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阏氏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叫让汉帝国来到我的孩子们身边!”
“漠南曾经是匈奴的土地,但现在漠南是汉帝国的疆域。”
李令月悠悠道:“对所有无法回到故乡而选择死后葬在漠南的大汉和亲公主们而言,这就是故乡来到她们身边。”
“你认为你们汉帝国终有一天会侵吞整个匈奴帝国?”
大阏氏声色俱厉:“我们匈奴的数十万控弦之士可不是摆设!”
李令月闻言,自信悠然:“匈奴的控弦之士不是摆设,汉帝国的精兵铁骑难道就是摆设?”
“你们耗不起,战争不只是两军拼杀那么简单。”大阏氏道,“我不会领兵打仗但是我知道战争比拼的不只是两边的战士谁更英勇,还涉及很多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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