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晃动,偶尔有鸟雀落在屋檐下,朴素的衣衫在门口闪了一下,一中年男人将腌制咸菜的坛子盖上口,朝着坛口注入清水密封,这才满意一笑。
干硬的地面被车轮碾过,董恺带着几个伙计推着装有杂货的车子走进村子,看着那中年男人举手打了个招呼:“闻教授忙着呢?”
后面几个伙计齐齐转头看过来,有人轻声同旁边人说了句:“那就是闻焕章。”
那人在后面隐晦的仔细打量了几眼,随即垂下眼睑,只是虚瞄着。
“是董大郎啊。”闻焕章笑了一下,迈步走了过来,虽是穿的素朴,看着却甚为儒雅,寒风一吹,颔下的胡须顿时随风而起:“今日回来这般晚,是去买东西了?”
“教授猜的准。”董恺笑着上前,隔着篱笆对他说着:“这不冬日了,大伙寻思着也该弄些过冬的物什,一总从城里买了来。”,回头吆喝一声:“将那包果脯拿过来。”
后面等着的那人早有准备,拎着一苇叶包就的方形包裹上前,董恺接过来往闻焕章那边一递:“教授拿去吃,李记老铺的货。”
“这怎么好意思。”
董恺摇头:“值什么,平时教授也给俺们代笔写信、念公文,又给村里小崽子们启蒙,给恁这点儿东西俺还怕被婆娘骂吝啬呢。”
“那我就收下了。”闻焕章乐和和的接过来:“我这阉了些咸菜,一会儿过来尝尝,喝点儿酒。”
“那好,俺再带条咸鱼过来。”董恺乐呵着,向后退了两步,边走边举下手:“那就一会儿过来找教授,先走了。”
后方的闻焕章笑着摇手,看着几人赶着车子向村内走,这才拎着果脯走向屋子,吱嘎一声打开门进去。
路上,董恺向着相熟的人打着招呼,转过一个岔口看向后面的人:“一会儿天黑,你跟着林子他们趁机出村,这里经常有生人来,俺也常带外面人回来,你也不用担心其他人看你面生起疑。”
后方有人点头,随后默默的跟着行走。
村子里,炊烟飘起,狗吠的声音传出老远。
不久,有几道身影在夜色掩护下跑出村子。
……
汴梁。
荣带着十来个士兵一路闲逛,每人手上都提着些东西,左顾右盼的样子一看就知是初来这繁华之所的外乡人,只是他们人多,又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纵使有在城中专门“吃”外乡人的闲汉也不敢招惹他们。
月上中天之时,这一群人方才悠闲悠哉的回了驿馆,方进门就被士卒找上来:“将军,李郎中与山将军在厅中等恁。”
荣点头,心知多半有问题,连忙去往厅中,烛光照耀下,李善庆与山景隆正有些疲惫的闲聊着,见他身影连忙站起,作为使者的身影上前一步:“将军,今日下官去见宋朝天子,对方有亲笔书信要给大王,又新指派了使者,希望咱们尽早回去办妥结盟事宜,时间初步定在三日后。”
“怎地这个时候……”这小李广顿时皱眉,沉思一下:“可能再拖两天?”
李善庆摇头:“宋人请求早日让人质还家以安其家人之心,又以亲笔书信需及早送到与结盟趁早为由劝咱们早些回转,下官若是不应,怕是对方会起疑心。”
“啧……”荣微微啧舌,心中来回思量,半晌叹口气:“那就只好这般,毕竟朝中也希望借宋人之力伐辽,此乃大事,耽搁不得。”
山景隆、李善庆齐齐点头称是,只荣低头盘算着什么。
孟冬庚申,赵佶当庭下旨,朝议大夫直秘阁赵有开,忠翊郎王环充带诏书与礼物随李善庆回转齐国。
朝野顿时为之震动,有人反应过来,朝廷竟是瞒天过海已经与北方齐国有了交际,太宰郑居中,枢密院执政邓洵武再次上书劝阻,奏折却如同石沉大海,了无声息。
二人不甘,顿时奔走呼号,号召交好的朝臣上奏制止此事,同上书的,还有赵良嗣的一封奏折,却是劝朝廷尊重齐国,以对等的态度使用国书为好。
宋天子赵佶看了将奏折扔去一旁批阅过的书堆里:“赵良嗣是昏了头了,齐国占地不过一道,臣民不过百万,有何资格让朕以平等国礼待之。”看去一旁:“齐国使节团现今在做什么?”
杨戬上前低声道:“遵照官家之意,已经在收拾行囊了,只是对方那个护卫将军荣今日出城了。”
“嗯?”赵佶看奏折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去做何事?”
“下面人来报,说是去找安仁村的闻焕章。”杨戬保持躬身不变。
“哦?就是那个被称为良才名士的闻焕章?”赵佶将奏折一合,笑了一下:“朕记得……前些时日将明还谈过此人,说他妄想学汉晋名士走举荐路子,只是朝中众人都将他当做笑话看,没一个为他出言。”
“正是此人。”
“呵呵,邀名之辈。”赵佶摇摇头,将手中的折子扔去一旁:“他这时候去拜访,许是打着请人出山的念头,看来这齐国没甚人才,竟是连这种边角料也要。”
杨戬一笑:“天下英才尽在官家手中,可不是没甚人才在野。”
“哈哈,你这老狗,还是这般会说话。”指了指杨戬,赵佶莞尔,干脆不再看奏折,站起身抻个懒腰:“去将高俅传来,陪朕活动活动筋骨,有日子没蹴鞠了。”
杨戬早习惯他好玩的性子,闻言称是,顿了一下问道:“官家,那闻焕章需要管一下吗?”
“不必。”赵佶挥手向外走着:“没得让他以为朕对他有兴趣,国事这般多,哪有功夫浪费在山野之辈身上,既然齐国有兴趣,那就让他们接触好了,朕等着看戏。”
后方老太监深深低头。
……
安仁村。
“将军的好意小可心领,只是在下自知才疏学浅,实在难堪重任,就不去辽东给齐王殿下添乱了。”
门口处,闻焕章歉意的看着荣,将包裹递过去:“还请将军将这些礼物收回,无功不受禄,小可拒绝了将军,若是再收下东西未免有些不知羞耻了。”
荣张张嘴,劝人留下东西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只好强笑一下接过来:“教授高风亮节让荣钦佩,可惜不能共事,若是大王知晓,也定然是可惜万分。”
“只能说是有缘无分。”闻焕章向后退了两步,一揖到地:“小生诚祝齐王成就一番伟业。”
荣脸上肌肉一跳,只好点点头:“我会将教授之言说与大王听。”
一转身走出闻焕章的院子,旁边有亲兵牵来战马,荣让士卒拿了东西,上了战马,看了后方一眼,见那中年男子正笑着向自己拱手作别,在马上侧身回了一个抱拳礼,接着一抖缰绳:“驾——”
马蹄翻飞,几匹快马迅速跑出村子,到了一处荒田处,荣将马一勒,身后的士卒连忙将马停下,看着前方骑着白马的将军战马转过身,原本温和的脸上失了往日的平和。
“将军,那厮不识抬举,要不要……”有亲兵上前说了一句,脸上的神色有戾气涌上。
“此乃汴梁边上,莫要给使团招惹麻烦。”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荣又冷冷的盯了村庄一眼,似是透过前方的房屋看到那个拒绝自己的文人,轻轻吐出几个字:“此事不算完!”
一勒缰绳,高呼一声:“我们走!”
孟冬壬戌,在宋国京师没待几天的团队再次踏上前往登州的道路,只是没人看着,有个渔贩装束的人在使团离京后进入朱记酒楼。
不久,有人奔出汴梁进到渔村,有船只载着快马与人出了村庄,一路往西南而行,不知所踪。(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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