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已有秋日萧瑟之景,雨夜连绵,雨水濡湿的枯叶软趴趴的粘连在地上,酒吧里热闹不绝,赌场也更是喧哗。
宋祁冲出牌厅到外面透气,湿润的空气涌进肺里,他忽而有些愧疚。
秦淮叫了壶茶送进包厢,浅浅的啜饮着。
玩到最后,陈江恍然惊觉自己犯下的弥天大错,一推牌,低声说:“不玩了。”
“势头正好呢。”忽然有人说话,是责怪的语气。
“下次,下次。”陈江只憨憨笑了几声。
“那你把输的钱给我。”
陈江眼前的筹码已空空如也,他打量着那人的神色,谨小慎微道:“没钱了。”
牌桌上一个面色凶狠的魁梧男人,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把他钳制在椅子里,耳光拍的啪啪作响:“敢赌还说没钱?玩我呢,今天这钱,你就是去借也得给我。”
陈江哆哆嗦嗦的喊:“哥,咱只是玩局牌,没必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吧。”
男人冷笑:“前几天你赢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风水轮流转,到你这,就输不起了。”
陈江求助的眼神看向秦淮。
男人一个耳光把他的脸抽了回来:“咱道上也有规矩,不给钱,那就拿别的东西抵,没有让你白白折腾人的道理,”他忽然一笑:“听说你是学画画的,浑身上下就这手还金贵,今天这钱你要是不给我——”招了招手,后头有人提着把刃泛冷光的斧头走过来:“这手就留下吧。”
“别——别——”陈江狰狞的脸,几乎魂飞魄散,挣扎着把手抱在怀里,惊恐地声音喊道:“给!给!我给……但我手上没那么多钱,你宽限宽限我。”
“我去你大爷的,玩我呢。”男人拿起斧头,比划:“磨磨唧唧的,你这手看来是别要了。”
说着斧头已经举了起来。
闲适的看了一会热闹的秦淮,搁下茶杯,终于舒适开口拦道:“赵哥,这是我朋友。”
男人瞧了他一眼:“今天你拦也不行,没这么玩人的。”
秦淮慢条斯理的从包里拿出五万块钱,男人终于搁下斧头,愣了:“你这是?”
“这钱我借他,别为难人家了。”
陈江原本是想将这帐赖过去,赌场里四处都是放贷的,利息更是高的可怕,他怕还不起,也不敢借,如今被局势吓得屁滚尿流,才知道秦淮的好,从男人钳子一般的手下挣开,感激涕零道:“谢谢秦哥!”
宋祁在雨里吸了几根烟,寸发湿成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
陈江和秦淮已经从赌场的侧门里走了出来。
陈江跟在后头,低眉耷拉眼的不说话。
秦淮警告似得看了宋祁一眼,目光复杂的让宋祁有些心悸
他这种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向来运筹帷幄,只不过手里玩弄的是他们穷苦孩子的命途。秦淮有家摄影工作室,却只是个空壳子,宋祁有回想去借镜头,无意撞破了他跟人在电话里交谈,隐约知道他和赌场私下的交易与合作,对于此事,他却不敢声张,仍旧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秦淮这人最是瑕疵必报,他也害怕,只是赌局推辞不再去了。
对于陈江,他竟也多多少少生出了一点可怜的心思,这人虽然市侩、猥琐还爱贪便宜。却也不至于此,输了家底,如今,恐怕连未来也要搭进去了。
做人卑鄙如此,仅仅是为了遮掩秦淮不可见人的晦暗,他要永远光鲜、温润得体,心安理得的做他的天之骄子。
至于那些腌臜事,便沦落到了别人头上,变成任人宰割的替罪羊了。
如今宋祁想想倒是后怕。
秦淮瞧着他青白相接的脸色,按了下手上的车钥匙,“滴”的一声响,不动声色地说:“上车。”
三人坐着大车,在雨幕里缓缓行走。
陈江六神无主的望着窗外,耳边是秦淮漫不经心的声音:“听说你母亲生病了?”
他点点头:“嗯,脑梗。”
“这病花费不小。”车里放着舒缓的旋律,秦淮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叹了口气:“之前我就该更坚定点拦你,不至于到现在。”
“我妈要是知道我把我爸抚恤金输了肯定会活活气死的。”陈江痛苦的脸色看着脚下,用力的抱头揪住自己的头发:“以前输的钱我还能打工填上,现在可怎么办啊。”
虽然不切实际,他却把希望寄托于秦淮,语气颤颤巍巍的:“秦哥,能不能让赵哥把钱还我一点,我不要多了,六十五万,还我十万。”他猛然摇摇头:“不,六万,六万就行,我妈买药做手术都要钱。”
秦淮脚下油门平稳,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你别太让我为难。”
“你们关系好,动动嘴的事。”陈江还不死心。
宋祁却在后视镜里看着他目光渐冷,眉梢压低了一些,终于开口调停:“秦哥帮你够多了,你不想想你那五万块谁给你堵上的。”
陈江低声说:”谢谢秦哥。”
秦淮看着窗外车流流动,古典钢琴曲轻柔舒缓,宋祁早已勘破他的意图,适时开口:“知恩图报,你也得学会承情。”
“你没钱,我也不催你还。”秦淮从口袋里摸出两沓用纸带捆好的钞票:“这钱先拿去给老娘看病吧。”
“谢谢哥。”陈江闷声不响的抹了把脸。
宋祁看在眼里,犹有余悸,只觉可怖,他倒是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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