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何苦?”荀安不顾众人眼光走到铁锈面前,伸出手挡住了那名少女。她没什么可害怕的,她从来都无法真正把眼前的这个人从朋友分类里丢到暴君中去,“我还是觉得,读了那么多书的人不会就这样把不同族的人不当人看。”
荀安说完这句话后几乎被自己惊了一下,她的大脑在反问自己又是否有把梦中的灵魂当人看。
但这是已讨论过的问题,答案非常确切,人总有偏爱的人不是吗?她只是,偏爱杜芢。
荀安又不去想它了,伪善地赎罪是眼前唯一的道路。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要是想替她受罚可以直说。”铁锈的表情陌生得像是别人。
“好,那你抽我吧。”荀安就这样大方伸出双臂,像是随时准备好戴铐。她当时藏着让身体上的痛苦覆盖住内心中的折磨的小想法。
“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荀安还在猜这“处境”到底是哪方面的处境的时候枪口就已指向她的脑门。内心里的声音比她的头脑更快地安慰了她自己:“没关系,大不了就再挨十几次重生,又能怎样。”
荀安想到这又不害怕了,她没什么可失去的,可悲的是眼前的家伙,她才是要背负杀害好友十字架的人。
尽管她在赌她不敢。
身边又有几个不怕死的工友站了出来,她们应该是被荀安的精神所感动,却又不知荀安与她们这群梦中人本就不是同一只生物。几声指向地面的枪响让荀安的脑袋短暂得到解放,她很想告诉铁锈她震慑别人的样子很有威严,对着周围喊“今天她们俩死定了,谁还想死就过来”的样子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真把周围人都给吓得后退五步,给三位主演让出了舞台。
此刻一直被忽略的第三位主演,那名疑似被冤枉的少女似乎有话要说,荀安回头猜测她是想与铁锈对戏。
她猜不到的是她掏出了一个能在这里被称为炸/弹的物品。
“如果一定要结束的话……的话……我要……自己来。”她低头颤抖,拉环。
荀安当时想到的是,她忘了最重要的事,就是大人吵架的时候千万不能忽略了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她要是没被铁锈拉过来的话现在已经少了半条胳膊。她在被拉走的那一刻意识到了铁锈没打算真的害她也还有良知,却想不明白又是什么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有几个更高级别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开始过来检查□□以及收拾残局,荀安在一片尖叫与混乱中被铁锈拉去了无人的角落。
人类都会对残忍畏惧三分却又对心软蹬鼻子上脸,荀安认为当时的自己也不例外。铁锈并非与其他“农场主”相同的这个事实反而比她真与他们相同更让荀安感到愤怒。她质问她她这些时候到底都在干嘛,这真的就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爱,她甚至还谈到了爱。她说铁锈看尽了关于爱的书籍却又对这些活生生的低种人没有一点爱,书里的平等被她吃了又吐,早知都会排泄出去,那还不如拿看书的钱去买水果,至少它们还有点甜,不像看《布鲁特鲁》看得像吃土。
她说得激动,却忘了一点:不是谁能都像杜芢可以毫不还口地任由她发泄。人类在输出观点时,都不得不做好他人也能拿着自己的观点对着脑袋就是一通锤的准备。
毕竟都是被加载了几十年记忆的生物,每个人的体内都供养着独属于自己的根。
于是荀安在被抓住脑袋撞到墙上的时候对过去的一些事再次感到忏悔,她想到了被往墙上撞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而当感觉到头顶有液体流下的时候她又觉得从因果层面她已将一切还清,毕竟她又怎舍得下手这么重。
“你说我该爱你们,你说我们平等,那你是否忘了光从寿命的角度而已我们本就不平等?”害荀安流血的始作俑者咬着牙诉说着自己的理念,荀安在看到她的表情时又觉得自己赢了,有人伤了身,而有人伤了心。明显后者更可怜。
“寿命能决定一切吗?”荀安能告诉她真相但她没有,她像是在试用搜索引擎寻求一个其他问题的答案,若她坐在电脑前的话那她的表情肯定很不甘心。
“人和蚂蚁平等吗?”铁锈反问她,“人爱蚂蚁,那人爱得完吗?”
“每个蚂蚁死去都为之痛哭,那人还活不活了?”
“如果这里有生物自私的话,那自私的是你!你骗了我!你要拿你自己那不超过三年的寿命和你背负的残酷人生拉我下水。你如果有点基本常识你就该在一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低等级人从一开始就不会与我那种装束的人对话。”
“我这种人?”
她是哪种人?
活不过三年的人,还是活不过三十年,活不过三天的人?是背负了罪孽的人,还是走不下去的那个人?就因为这样她就值得被指着脑袋出卖,值得七年的感情被当做空气,值得被朋友说她一开始就不该接她的话?
因为她特殊?
“所以我就该孤独且痛苦地死去?”
“不,是你,不该让比你能经历更多旅程的人,孤独且痛苦地死去。”铁锈用一只手指着她的额头中点,一字一句地说道。
“朋友,我去爱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呢?你很快就会离去,我却要背负着你们的罪孽,在甚至没有你们的岁月里辛苦地过完一生。我如果帮你那是自我牺牲,但自我牺牲从不是一种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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