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方游,她会想知道她的亲生父母叫什么吗?会想知道她的生父现在在哪里吗?
在这样万籁俱静的时刻,她很认真地换位思考了,但坐了很久,直到她都有点坐不住了还没换位出个所以然来,她努力的把自己带入那个听起来就潮湿阴暗的弄堂里,长满青苔的天井,门槛很高的房间,房间里卧着一个年轻而病气缠身却依旧坚持串珠子的女人,她得去烧饭,先得去搬几块石头垫垫脚,再然后……
她叹了口气,苦恼的拍了拍额头,无论怎么设身处地,她都依然置身事外,满腔都是对方游的心疼,切的她头疼不已。
一只猫探头片刻,最后很大胆的用脑袋顶了顶常盼的腿。
常盼正沉浸在对自己的厌恶中,她一把捏住那“大胆狂猫”的后颈,直接把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放在了自己腿上,自然地撸起来了,这只猫白不白脏不脏的,看上去不怎么讨喜,在这样一个陌生人面前居然也可以非常舒服的趴着,还翻了个面让常盼摸摸肚子。
常盼:“……”
她总觉得这只脏不拉几的跟旁边上蹿下跳的玩意有点眼熟。
下一刻她恍然大悟,又把腿上这只猫提起来仔细的辨认了一下,看上去跟钻了煤炉一样的东西嘴边还真有一搓黑毛,她当年还剪过来着。
得,原来是熟客了。
被中断抚摸的“脏灰煤球”显然有些不满,蹬了蹬腿,居然还想挥爪子去抓常盼垂下来的几缕头发。
常盼怒不可遏的捏住这张臭脸,觉得当年自己喂的猫粮跟小鱼干都喂到狗身上去了,这小没良心的居然还想挠她!她一气之下狠狠的捏了一下这罪猫的尾巴尖,在这小没良心的尖叫的时候又摸了摸它的肚子。
很好,又躺下了。
她这顺毛炸毛都一套一套的,倒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了。
“方游什么时候把你俩,哦是不是仨一起抱过来的啊?”
“她以前明明很讨厌你这种臭玩意的……”
以前被方游撞见喂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方游总是站在一边看着,似乎还有点躲远的趋势,看不出厌恶,但估计也没什么喜欢,总是冷冷淡淡的。
常盼捏了捏猫耳朵,叹了口气,这个屋子其实也不算大,厨房餐桌和客厅,加一间房一个卫生间,独居的意味非常明显,一边墙壁上摆满了书,看上去有很多精装的,墙下一把摇椅,窗户没开,但外头好像也是一大片山,颇有些隐居的意味。
她那点行李摆弄来摆弄去也无非是几件衣服,她索然无味地合上箱子,坐到窗户边的摇椅上了,随手抽了本书看看,结果发现这本书她以前还见过,非主流的封面,摘抄的语录,优等生的字体,好像……和方游的字不太一样。
难不成还真不是方游的?
第一次到筒子楼的时候她满心厌烦,也没有留意这些,有些东西随便一看,忘在脑后,不经意间又会突然想起。她看着上面工整无比的字,翻了翻,结果从里头掉出来一张照片,书翻动的时候就有一股陈旧的味道,掉下来的照片边框还是波浪的,很有年代感,但放久了发黄,都要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但上头女人的眉眼倒是很好认,跟方游有点像,估计是亲妈了。
常盼翻来覆去的看了很久,凝望着女人眉间跟方游截然不同的温柔,突然觉得这点温柔其实是残忍的。
被方游按在怀里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对方不想让她发现的脆弱,或许她看不见,但可以通过方游略微颤抖的身体去感受,她们都失去了母亲,对常盼来说,或许从头到尾都不算有过,对方游来说,得到过一片刻的光景,又倏然的消失了。
得到又失去比从没得到要痛苦的多,她不知道方游在被宋香萍收养的这些日子里会不会暗自比较,对方身上的疤痕多的有些触目惊心,即便灯光微弱,她看着的时候都无法想象这一道道加在对方单薄身躯上的伤口,在经历的时候有没有让方游绝望过。
也许是这样,她才会觉得爱难以启齿吗?
才会茫然吗?
她就这么坐在桌前,看着天光撕开黑色的夜幕,洒给清晨一片朝露。
房门打开了,她一瞬间回过神来,迅速无比的把那本摘抄本塞进书柜里,然后站起来,走向方游。
方游披了一件薄外套,注视着走过来的女青年,她头发凌乱,刘海用一字夹胡乱的夹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那双长眼眯起,喊了声她熟悉无比依旧余韵悠长的——
“姐!”
然后又喊了一声——
“方游,早上好。”
常盼压下那些阴翳和讥诮的笑其实出乎意料的甜,她走过去,给了方游一个大大的拥抱,“你醒啦!我难得比你早……”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的跑到厨房去了。
“怎么了?你还做饭了?”
方游的声音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她先是去视察了一下常盼的成果,在对方得意洋洋的神色下掐了掐常盼的耳朵尖,常盼一时不差,差点把手里的汤给翻了,冲已经去洗脸的方游喊:“你能不能别突然来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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