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带着血腥的气息在山谷中盘旋。
李青云静静伫立在这片染血的土地上,目光环顾四周,最后落在虎老三的身上,淡淡地问道:
“这些血肉,对你有用吗?”
虎老三从原先凶煞的妖兽形态中缓缓退回人形,额头贴地,语气恭敬而谦卑:
“主人,只有具备真正虎族血脉的妖兽,才对属下提升实力有所助益。
“这些人族巫觋,虽然能请神借来半妖之力,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妖族血脉。对我们万妖宫的守护妖族,没有任何提升价值。不过……”
它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倒是可以当作不错的血食。”
李青云微微颔首,吩咐道:
“在这些尸体上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然后你便可以享用这些血食了。”
虎老三点头称是,随即仔细地在五具尸体上翻找一番,找到了几张古朴的兽皮,兴奋地呈交给李青云。
李青云接过兽皮,目光在上面的奇异符文上扫了一下,虽不识这些文字,但他随意占卜一番,便知这些是先秦方士的丹方,猜测应是辽东五老从陆通洞府中找到的,便随手将它们揣入怀中。
接着,他抬手轻轻一挥,一道灵光闪过,虎老三的身影以及辽东五老的尸体全部化作流光,消失在他的眉心,回归了不周神山的万妖宫中。
山谷顿时恢复了寂静,只有山风在耳畔回荡。
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渐散去,肃杀之意却久久未能平息。
整理此地过后,李青云转过身,看向了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风雅琴。
只见她依然躺在那里,青丝散乱,衣袂染尘,看似昏迷未醒。
然而,李青云却敏锐地捕捉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缓缓走了过去,俯下身子,轻声对她说道:
“师父,你没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风雅琴的身子微微一动,长长的睫毛再度轻颤。
她费力地撑起身子,费力地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上透出几分无力,却直视着眼前的少年,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与迷茫:
“你……你究竟是谁?”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满是复杂的情绪。
她虽然受了点伤,但白老太奶显然并无意取她性命,因此她很快恢复了意识。
而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也在她的微弱神念中一幕不落地映入脑海。
她看到了李青云周身环绕的紫色光华,看到他宛若神明降世般挥手间招来雷霆电蟒的威势,也看到他与虎老三并肩作战的场景。
只不过那画面太过震撼,一时间令她难以分辨自己究竟是真的醒转过来,还是依旧身在梦中。
眼前的少年,渐渐与她脑海中那个神秘莫测的强者形象重合——那个在丰村血祭中孤身面对危机的少年,竟是她一直以为的徒弟高仁安!
难怪每当她陷入绝境时,总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及时出现,解救她于危难之中。
原来,那个人自始至终从未离开,一直默默守护在她身边。
李青云望着风雅琴秋水般温情的双眼,感受着对方命格深处传来的依赖,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这位师父对自己一直都很好,但自己这个冒牌的徒弟,却在丰村之中,被迫吸收和炼化了对方一部分命格,导致她产生了这种奇怪而复杂的感情。
而且,自己隐藏身份潜入龙虎山的举动,多少也有些伤害了她的信任。
既然被戳穿了身份,他也没打算隐瞒,于是伸手托住风雅琴的肩头,缓缓将她扶起:
“师父,我的真名叫李青云,乃是开封府的校尉。高仁安这个身份,只是我的伪装。
“我进入龙虎山,是为了秘密调查一件重要的事情,对您,对天师府都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当时情况特殊,这才隐瞒了身份,还请师父见谅。”
说着,他便将如何在贵溪县夺取高仁安命格,拜入龙虎山门下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风雅琴静静靠在李青云的怀中,感到身体的每一寸都在轻微颤抖。
那是诅咒侵蚀后的虚弱,也是心中混乱情感的反应。
她知道自己不该相信这个一直欺骗自己,隐瞒身份的男人,但内心深处却无法生出哪怕一点怨恨和不满。
沉默许久,风雅琴最终说出了一句让自己都感到讶异的话:
“我……我该怎么帮你?”
李青云一愣,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
“师父只要别揭穿我的身份就行了,我要进入天师府,有什么好办法么?”
风雅琴脸上一红,没想到自己会说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话来,低声道:
“我都听你的就是。以你现在展现出的天资,只要我向师叔祖汇报,他们很快会注意到你,将你作为未来道子培养,进入天师府深造。
“不过到了那时,田师叔祖,甚至天师本人可能会对你进行极为严格的考验,你……你的伪装,能骗过当代天师吗?”
李青云微微一笑:
“对于伪装之术,徒弟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总要试试看才知道。”
风雅琴看到他眼中的自信,心中一阵恍惚,旋即追问道:
“我答应帮你,但你也要保证不会对龙虎山不利。而且……你为什么会将虎老三炼成了傀儡,你是邪修么?”
她擅长炼丹炼器,眼光自然不同凡响,一眼就看出了李青云召唤出的虎老三并非真正的血肉生灵,故而有此一问。
李青云依旧带着笑意,对风雅琴讲述了自己获得天书石板之后,闯入不周山,进入万妖宫的事情。
风雅琴听了这些事情,又回忆起李青云的各种厉害手段,心中不禁大为惊叹。
李青云所走的修炼之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比她听说过的任何修炼途径都要复杂和神奇。
那似乎是一条远超常理、充满奇迹与艰险的道路。
见风雅琴沉默不语,李青云知道她暂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于是轻声问道:
“师父,若您没有其他问题,咱们就动身回龙虎山吧。”
风雅琴点了点头,娥眉微蹙:
“飞行法宝已经毁了,咱们怎么办?”
李青云嘴角扬起,透着少年人的狡黠,他手中捏了个法诀,运起“腾云驾雾”之法,体内真元涌动,脚下腾起雾气,化作一片厚重的云垫,将他们两人托起,缓缓升入空中。
风雅琴一语不发,任由李青云背负着她,随着云雾一起飞升,穿梭于层层云海之中,跨越了辽阔的山川河流,向着信州龙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高空之中,罡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衫,李青云运转法诀,真元不断流转,维持着他们的飞行。
风雅琴趴在他的背上,闭着眼,任由风吹乱她的长发。
感受着李青云体内的真元涌动,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宁静和安稳,是她许久未曾感受到的。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柔和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隐没在升起的晨雾中……
……
李青云和风雅琴一路飞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到了信州龙虎山。
此时,太阳高挂,正午的阳光洒落在山门外的白玉台阶上,映出耀眼的光芒。
龙虎山巍峨挺拔的气势再次展现在两人面前,宏伟的山门如守护天界的屏障。
风雅琴在云雾间长舒了一口气,望着熟悉的景象,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她轻轻拍了拍李青云的手臂,示意他将自己放下。
两人缓缓降落在半山腰一处密林之中,风雅琴理了理散乱的青丝,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从容。
“走吧,我们回去看看。”
她抬头望向宫门,淡淡说道。
玉渊宫,是风雅琴在龙虎山的道场,平日里由她亲自主持。
然而在她和李青云外出的这段时间,宫中事务由大弟子柴慧珠暂时打理。
当两人走近宫门时,却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喧哗声。
风雅琴眉头微蹙,目光一凝,加快了步伐。
只见宫前空地上,几十名弟子围成一圈,里三层外三层,将柴慧珠等玉渊宫弟子和杂役道童们堵在了当中。
风雅琴的一张俏脸顿时冷了下来,走向前去,只见柴慧珠手握长剑,全身金光缭绕,张开双臂将几位师弟和杂役道童护在身后。
在她的面前,站着一位儒雅的中年道人,倒背着双手冷笑,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风雅琴眼神一冷,沉声喝道:
“住手!”
那声音如同落在空谷的雷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围堵的人群一听到风雅琴的声音,不敢造次,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柴慧珠见到师父归来,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急忙收回长剑,恭敬地上前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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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回来了!”
风雅琴微微点头,目光凌厉地扫向那名中年道人,沉声问道:
“文玉峰,你兴师动众地到我玉渊宫来,想要干什么?”
那中年道人见到风雅琴,也微微一愣,旋即冷笑一声:
“风师妹,你回来的正好,问问你的宝贝徒弟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风雅琴冷冷扫了他一眼,旋即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柴慧珠的肩膀,柔声问道:
“慧珠,告诉为师,受了什么委屈没有?”
柴慧珠还未开口,一旁的三弟子吴道安便急急忙忙走上前,抱拳禀报:
“师父,是这样的——前两天,天宸宫的宋大千带来一批药材,请我们代为炼制几炉‘培元丹’。
“当时您外出不在,弟子原本不愿轻易答应,但宋大千说他们宫中有弟子准备突破境界,急需此丹,又苦苦哀求,弟子便看在同门情谊上,勉强答应了。
吴道安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懑:
“弟子按照他们提供的五十份药材,开了五炉炼制,虽然时间仓促,没有发挥最佳水准,但也得了三十七颗丹药,而且其中大部分是中品,足够满足他们的要求了。
“谁知这些人竟然嫌数量不够,还要我们赔偿他们的药材损失。弟子气不过,与宋大千争执了几句,一时冲动,折断了他一只胳膊。
“结果今日一早,天宸宫文师伯就带着人上门兴师问罪,师姐看不下去,为了护我,便与他们起了冲突。”
风雅琴听了吴道安的解释,心中已有定论。
她深知自家弟子的品行,绝不会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而天宸宫素来仗着掌宫真人文玉峰修为深厚,常常对其他宫门颐指气使。
恐怕自己外出的这段时间里,这帮人更是得寸进尺,借机欺压根基尚浅的玉渊宫。
想到这里,风雅琴的脸色一沉,看向中年道士文玉峰道:
“五十份药材,出丹三十七颗,文师兄还嫌少?
“不如这样,我现在当场拿出同等分量的培元丹主副材料,请你文师兄就地开炉炼制。若是你炼出的丹药品质与数量超过我弟子,这些丹药就当我玉渊宫免费赠送,否则每少一颗,让宋大千过来给我弟子磕一个响头,如何?”
文玉峰乃是天宸宫的掌宫真人,结成元婴已有十余年,距离第五境“阴神”也仅有一步之遥,自恃地位与实力都高出风雅琴一筹。
他闻言后冷笑一声,眼中露出几分不屑:
“风真人,你都不问是非曲直,光听了你徒弟的一面之词,就要护短么?
“你炼丹厉害,我可不是学这个的,自然不陪你赌这些无聊的东西。
“我是为了宋大千被你徒弟打伤的事而来,我们只要一个交代而已。难道打了人还有理不成?”
风雅琴毫不示弱:
“宋大千诬陷我玉渊宫在先,我弟子只是折断他一条手臂,已经算他捡了个大便宜?你文师兄趁我不在的时候,以大欺小,脸都不要了,还要什么交代?”
文玉峰闻言大怒,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电,手中骤然闪现出一片电光,雷霆缭绕在指尖,显然已动了真火:
“风雅琴,你别太猖狂!既然你我弟子争执不下,那我们两位师长就来做个了结如何?敢不敢上论剑台走一遭?你若赢了,这件事就此作罢;但若我胜了,你得应我一件事,如何?”
风雅琴见状,知道今日一战在所难免。
玉渊宫刚刚在她的掌管下初立根基,若是此时退让,不仅弟子们的心气也会受挫,日后也定会被龙虎山各个道场视为软弱可欺,甚至连修炼资源的分配也会被压制。
于是她丝毫不顾体内未愈的伤势,祭出飞剑,冷冷道:
“也好,早就想领教文师兄的高招了。”
然而,她刚刚提起真炁,体内的伤势便被牵动,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丝黑气,疼痛如针刺般蔓延全身,
风雅琴脸色微变,却不愿被旁人小瞧,于是强行压下伤势,依旧昂然而立。
柴慧珠眼尖,一下子察觉到师父的异状,立刻上前,小声提醒道:
“师父,你受伤了……”
风雅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摆了摆手,语气坚决:
“无妨,小伤而已。正好与文师兄切磋一番,活动活动筋骨,也许就好了。”
文玉峰冷冷看着这一切,心中微微动念。
他之所以频频打压玉渊宫,实则另有目的,而风雅琴的受伤对他计划有害无利。
于是他眼神微闪,故作宽厚地说道:
“风师妹,你若有伤在身,不如改日再比。我们的赌约,不必急于一时。”
风雅琴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反驳,身旁的李青云却忽然笑眯眯地凑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师父是万金之躯,哪儿能轻易跟人动武?既然文师伯想要切磋,不如让弟子服其劳,代为领教文师伯的高招吧。”
他语气轻松,眼神却看向了文玉峰,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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