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教的大宏愿,每一个教徒都铭记在心中,许辰在自然经中给他们立下的终极目标,不仅仅只是华夏之进步,更求全世界人类之解放。
这种大誓愿更多只是一个目标,这目标虽然现在看来十分虚幻,实际上却作用极大。
那是海上指引方向的灯塔,有了这个灯塔,人类才知道前进的方向在何处,虽然有可能永远也抵达不了这个终点,但却能无限靠近。
有了这个目标在,往后的自然教徒就不会只把目光聚集在华夏内部之中。
华夏虽大,但相比于整个世界而言,却还是不足够大,有了这样的巨大目标,自然教会天然具备往外走的驱动力,自然教徒会不由自主的对外输出革新。
玄夏现在在做的这些事情,也算是对这宏伟目标的实践,而李正则是这宏观目标之下一个个体。
正如他所言,玄夏的发明创造,最终都可以以工业品的形式输出到全世界,让所有人都为之受益,在这个事情上所谓的留声机与棉衣毛衣没有区别,只不过是前者技术上更加复杂还没有开发出更好的商业用途。
当然,玄夏的工业品可以给外部带去好处,却也会给他们带去巨大的文化影响。
如果没有足够的工业品输出,今天的高句丽哪里能看到这样贵族社会遍地都在说汉话穿汉服的场面,而这样的过程持续下去,高句丽会越来越向玄夏靠近,乃至成为玄夏的一部分。
如此,玄夏也就可以用不那么暴力又没有太大后遗症的方式,对周边开始吞并。
若是要把这件事说的好听一些的话,也可以是自然教解放世界的伟大过程。
李正深知自己的使命,这种使命不可以被卫宫知晓。
奇怪的是,他总觉得如今的卫宫似乎对这些已经有所察觉了,但现实上卫宫又没有做什么具体的抗拒行为,这让他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驻节大使暗地的使命,就是要加速这个同化的过程。
正在李正心里暗自思索的时候,却见卫宫小心翼翼给留声机盖上布,终于是不再把玩这新奇玩意儿了,而是微微一笑往王座处走去。
伸手示意李正在下方入座之后,卫宫这才正了正神说起召见他的正事。
“汉使有所不知,两国贸易互利之好,孤十分明白,若是可以的话,孤希望这种互利之事能永远持续下去,奈何今天高句丽却也遇上难处,偏偏这难处还损伤贸易,这让孤十分难办,今日召见汉使,便是想要一同商议个对策出来。”
卫宫幽幽一叹,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似乎真是遇到什么难办之事。
李正立即嗅到些不同寻常的味道,随后就严肃起来:“国主请说,外臣洗耳恭听。”
卫宫苦笑一声,道:“汉使且看,我高句丽苦寒之地,资源匮乏,穷尽办法也只有木材渔猎皮革药材粮食此类东西可供贸易,但产出甚低难免枯竭,现在虽然勉强可以支撑贸易,但长此以往恐怕不能持续,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听闻这番话,李正目光微闪,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高句丽不满现在的贸易定价了。
朝贡贸易,重点不在朝贡而在贸易,双方贸易规模巨大,而定价权从始至终都在玄夏手里。
这是必然的事情,因为玄夏手里有所有部族小国都渴求的商品,而且仅此一家。
就算不说棉衣毛衣玻璃火柴肥皂此类新兴工业品,就算是原本就有的茶叶盐糖丝绸这些手工业品,那也一样是小国和部族眼里的黑科技,而且还是他们无法离开的产品。
在这样的贸易活动之中,玄夏天然就能掌控贸易的主导权,可以用低廉的价格从各国部族买入的原材料,但卖出给各国和部落的高附加值商品,却又十分昂贵。
不得不说,这样的交易之中,以小国和部族现有的那低的可怜的生产力,被掏空并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情。
咳嗽一下之后,李正面呈难色道:“此事的确难办,只是贸易定价多由市场主导,却很难再有波动,这”
虽然李正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要玄夏让利,那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驻节大使可不是来给就任国解决问题的,而是来更高效的捍卫玄夏的利益,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退步。
哪知卫宫闻言呵呵一笑,似乎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汉使说笑了,孤毕竟也曾在玄夏学宫就学,自然知道此事症结并非定价,而是高句丽生产力不足。”
“呃”
李正一下愣住,看着卫宫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他想过很多场景,心里更是打好了草稿接下来要如何与卫宫来回拉扯据理力争,但卫宫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一下把他给整不会了。
这国王还能这么有觉悟的?
卫宫见状,摇头一笑:“汉使也不必以为孤有多么大度,只是孤明白讨价还价并不能解决问题而已,当然,以后我高句丽若是生产力上来,孤也还是保留与你们讨价还价的权利的。”
李正松了口气,试探性问道:“那国主的意思是?”
卫宫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汉使一直都在与我国商谈汉商准入之事,此事孤答应了,今后玄夏商人可以在高句丽境内从事工商活动,孤不管他们是开设渔场还是开发矿藏还是其他的什么,只要能为我国带来财富持续贸易,我国皆准。”
李正闻言,顿时大喜,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不得促成的事情,卫宫突然就答应下来。
“国主英明,此事有利两国生民,这边只要商定下令,外臣便立即回信国内尽快落实此事!”李正一下站起身来,朝着卫宫行礼回应。
卫宫点头,又道:“当然,我高句丽不白白让汉商开发,合作事宜当行有利共享原则,一切开发活动皆要与我国合作而行。”
李正闻言,顿时明白过来,这是高句丽要求利益共享。
对此,李正非但不抗拒,反而心中暗喜,这样看似让高句丽分食利益,但对高句丽未必是好事。
他立即就答应下来:“此乃应有之意,可再商细则。”
当李正告辞离开的时候,宫殿之中的卫宫便发出一声叹息。
玄夏这势头再有个十几二十年,都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模样,高句丽若再不小跑跟上一些,别说有没有能力去面对可怕的玄夏这个盟主了,就是对其他小国和部落,怕也要抬不起头。
卫宫是想明白了的,高句丽的竞争从不该是对玄夏,而是联盟中其余小国。
玄夏的路才是未来,谁能跟着越早提高生产力,谁就能在联盟中获取更大的利益,今天的妥协,便是卫宫为寻求未来的利益做出的让步。
“玄夏要做什么不是孤挡得住的,但至少现在,孤总归能做些事情,。”
幽暗的宫殿里,发出卫宫那不太确定的自言自语声音。
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今日做的决定是好是坏。
做这些,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持续贸易,也跟他心里那若有若无的恐惧有关,他一直都知道,在自然教的叙事下,自己这个国王身份是带有原罪的。
正因太过清醒,他才更加恐惧。
自己能在宫廷烤着炭火欣赏舞乐,那是无数个寒冬之中挣扎求活的高句丽百姓供养而来的生活。
高句丽百姓越凄惨,玄夏越强大,他心里的恐惧就越发不能抑制。
“引入汉商开发土地,多少也能让治下子民过得稍好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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